江祠收拾完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奶奶正在厨房包馄饨。他放下东西自觉洗了手去帮着一起包。
“回来了?”
“嗯,放学了。”
“你确定这几天都在上学?”奶奶用刮勺将肉刮到馄饨皮上,有皱纹的手轻松一捏,一个馄饨就包好了,放在盘子里,抬头看着懒散不成样子坐着慢悠悠包馄饨的江祠。
江祠听到这句话,知道还是瞒不过去,浅薄的眼里划过一抹无奈:“您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我还能骗你吗?”
“你当初不是答应我上学时间不去那儿吗?”奶奶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想帮我分忧,但是小祠,好好上学,你才有更广阔的未来,不然在这个环境里,你只能庸庸碌碌浪费一生。”
江祠抿唇不语,就在喉咙口的话还是被吞了下去。
可我爸作为当初镇上唯一一个大学生,现在又落了一个什么下场?
他不想在奶奶面前提起这些伤心事。
“知道了,之后会去上学的。”江祠的声音有些沉闷,垂下眼眸看着馄饨皮,没有再多说。
“奶奶你感觉好点了吗?”江祠又抬头看着奶奶。
周一中午的时候他收到信息,说奶奶有些喘不上气坐在了家门口,他赶忙翻墙跑回去,想要带奶奶去医院,可奶奶死活不答应,让他回去上课,说没事了。
“还好,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奶奶叹了口气,“我这个老婆子还想多活几年呢,至少也得看着你考上大学,身边有个值得依靠的人再走。”
“奶奶,会长命百岁的。”江祠的声音很低,不仔细听就像是一个梦般溜走。
我在这里,只剩你了,你会长命百岁。
晚上,江祠看到消息说让他帮忙去打一场游戏,看着不低的奖金,想到现在昂贵的医疗费,他想给奶奶做个全身检查,便答应了。
“奶奶,我出去一趟,晚上可能回来的有点晚,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出摊了。”
“去吧去吧,我虽然是个老太婆了,但一个人出摊还是没问题的。”奶奶摆摆手,准备着晚上出摊的调料。
——*——
高三的周末是很短暂的,满打满算不过是二十四个小时,大多数人回家床上一躺眼睛一闭一睁,就又到了回学校的时间。
余顾中午吃完饭,逗了逗福福,就准备回学校了。
大概因为家离得不远,余顾走得又早,到教室的时候还没多少人。稀稀落落地在座位上,有的戴着耳机边听歌边写作业,还有人趴在桌上补交,估计昨晚看小说玩游戏娱乐了一个通宵。
余顾放下书包,将作业都拿出来整理到一起,随后将便签纸上最上面那一张拿下来,压在便签纸的最底下,拿过便签纸写了张新的上去。
【今日句摘】
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别的不能,那毋庸置疑。
——辛波斯卡《企图》
写完,余顾看着纸上的句子,心满意足地勾唇笑了起来。
文字的力量真的很神奇,总能于无形中给予她无穷的力量,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小时候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可以出去玩,余顾只能呆在屋子里,喝着药,玩心重无聊的时候,奶奶就会将她抱在膝头给她讲故事,从格林童话讲到安徒生童话,又从西方寓言讲到东方神话。她想,她对文字和故事的兴趣便是从那时候埋下的种子。
后来,在妈妈细心的教导下,她识字认识拼音了,余父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有拼音的绘本,有《诗经》的,也有四大名著的,这些带有拼音的绘本陪伴她度过了一场又一场梅子雨季,看着她喝下了一碗又一碗苦不堪言的汤药。
再往后些,妈妈就将自己看得那些中外名著或者野史传记给她看。她经常一看就是一天,看到喜欢的句子,就摘抄下来,时间久了,那厚厚的摘抄本都被她写完了好多本。
余顾的眼睛弯成月牙,将便签纸放回去,瞬间觉得自己的电量被充满了。
她拿出一本物理练习册,在心里默默打气:加油,余顾,区区物理,马上拿下!
江祠走进教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靠窗的女孩盯着面前的本子,一只手握着笔紧紧攥成拳,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另一只手从胸脯往下顺着气,像是有一场恶仗要打。
无声勾唇很浅地笑了一下,怎么有人可以把写题目前的准备做得这么生动丰富。
江祠拉开座位,“滋啦——”的声音格外明显,加上身形高大,站着的时候在余顾桌面投下一大片阴影。
她抬头看着江祠,头发垂在额前,因为逆光看不清眼眸,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插在兜里,有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可偏偏身上穿着正经的蓝白校服短袖,任人看都是肆意妄为的少年,只是周身气质冷了些。
余顾视线一偏,看向江祠裸露在外的手臂,劲瘦利落的线条流畅,凸出明显的腕骨上黑色小痣惹眼,和他冷白的肤色一样让人晃眼。
怎么有男孩子可以这么白。她本以为自己不怎么出门,已经够白了,没想到江祠还要更白一些,跟皎皎月光不相上下。
江祠坐下的时候,余顾还在盯着他的手腕瞧,像当初在小超市里一样。他在余顾面前晃了晃手,低沉冷质的声音带着几分很浅很浅的笑意:“在看什么?”
“你腕骨的这颗痣。”余顾回答。
“这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它还挺会长得,衬得你很白。”余顾感慨,“有一颗能显白的痣,真好。”
江祠听到余顾这番话,饶是平常再不爱笑,嘴角也控制不住往上扬了扬,随后慢悠悠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本来就白?”
“唔,有可能,但这颗痣肯定也发挥了它的作用。”余顾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但这颗痣肯定有它的作用的!
江祠觉得余顾就像个幼稚鬼,眼里透着几分无奈,舌尖顶了顶腮帮,看向她桌上的题,好心提醒:“你不写题了?”
余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自己还空白一片的练习题时,顿时警铃大作。
不行,不能闲聊了,刷题!
江祠看向已经低头写题的余顾,进入状态的速度快得让他不可思议。
他一只手撑着额角,有些无聊地看向窗外的风景。视线扫过余顾的便签纸时,发现便签纸上已经换了一句话,稍稍眯眼,仔细一看:
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别的不能,那毋庸置疑。
——辛波斯卡《企图》
他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下,望向窗外绿枝时从来都空荡发呆的脑子里破天荒地有了个疑问。
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玫瑰吧?总要有人去当野草枯木。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别的不能,那毋庸置疑。
——辛波斯卡《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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