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奔波于京沪之间。1931年上半年,他往返于北京至上海8次。他十分苦恼,这哪里有他理想生活的影子。上海福煦路(今延安中路)的一座石库门洋房是他和陆小曼的家。陆小曼的父母也住在这里。他们家里有五六个仆役,有汽车、有司机。每当志摩回到上海,家里等着他的总是这样的情形:沉溺于夜生活的陆小曼常常是天快亮时上床,直睡到下午两三点钟才起床。等吃过饭,梳洗打扮停当,天就又快黑了。
徐志摩说,这是一种销筋蚀骨的生活,他之所以要离开上海,寄居北京,就是要脱离这种生活。他多次劝告,甚至恳求陆小曼到北京来,过一种健康的、有所作为的生活,陆小曼只是不听。对此,徐志摩不知如何是好。他反省自己:“这几年生活不仅是极平凡,简直到了枯窘的深处。跟着,诗的产量也尽向瘦小里耗……”
徐志摩上香山,不仅是为了看望徽因。在与徽因的交谈中,在空明澄净的山色中,他心中的烦闷郁积也得到了宣泄和荡涤。所以他对徽因说:“我只有到这里来了。”
在林徽因面前,徐志摩彻底敞开了自己的心灵。他诉说着对婚后生活的失望,对陆小曼的失望。
“看来,我这一生不再会有幸福了!”他对徽因说着,声音里有委屈,有不甘,还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奈。
林徽因满怀温柔的同情倾听徐志摩诉说苦恼,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志摩才好。她在想,志摩的精神、志摩至纯至真的性情更多的属于艺术、属于诗,而生活中却有着那么多的内容和杂质。她理解志摩,因为她自己在某些方面和志摩有相似之处:生命的冲动和热情不是源于对生活的认识和体察,而是源于性灵、源于灵魂。
她安慰着自己的朋友:爱的梦想和这世界一样古老而永恒,无论梦想是否能实现,拥有梦想就应该感到幸福。更何况,生命的意义只存在于生命的过程,无论是痛苦还是忧伤,总是比死气沉沉、麻木不仁地活着更符合自己的性情。当然,她也建议志摩还是力劝陆小曼早日北迁,在北平把生活安定下来。
在和徽因的长谈中,志摩的情绪好了起来,心灵仿佛水洗过一般宁静。此时志摩眼里的徽因,早已不是当年寓居伦敦的那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她更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姐姐。
在香山养病的日子里,林徽因开始了写诗、写小说。林徽因写诗常常在晚上。清幽的山中生活、宁静的心绪,让她诗兴勃发。据林徽因的堂弟林宣回忆,当年徽因写诗时,“要点上一炷清香,摆一瓶插花,穿一袭白绸睡袍,面对庭中一池荷叶,在清风飘飘中,吟哦酿制佳作。”
当朋友们上山来看她时,她偶尔会拿出自己写的诗给他们看,她的诗得到了朋友们的肯定。徐志摩把她的诗拿走,有的发表在刚刚创刊的《诗刊》上,有的发表在《新月》上。从此,新月诗人缤纷的诗丛中,一个清丽、幽雅的声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认同。
在短短的时间里,她写了《谁爱这不息的变幻》、《那一晚》、《笑》等诗作。林徽因写诗好像没有通常所谓的“成长期”、“成熟期”。也许得益于自幼家庭的熏陶和积淀,也许是性情使然,她的诗虽不能说是字字珠玑,但可以说每一首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