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面前的?女人穿着藕粉色的?连帽卫衣,底下搭配浅蓝色牛仔裤，除了微微隆起的?腹部，整个人看起来几乎和从前没有太大变化。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脸上的?气色,比怀航航那会儿好很多?，原本就皮肤白皙，现在更是带了点儿红润,连眸光也比从前要?光亮些，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许一鸣心中难掩酸涩，勉强笑道，“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
肖婕没有理会他?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摸了摸身边儿子的?头发，“航航？”
许睿航有一阵子没见到亲生父亲了,虽然?不?陌生，到底有些生分了。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叫了声,“爸爸。”
“乖儿子又长?高了。”许一鸣被他?叫得笑逐颜开，朝他?探出手，“让爸爸抱一下,看看重了多?少？”
他?身上香水夹杂着烟味的?气息让航航下意识地避了一下，许一鸣抱了个空,有些尴尬，却还是腆着脸朝他?笑道,“太久没见，都不?习惯给爸爸抱了是不?？”
说着拎起手中的?袋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看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到底是孩子,许睿航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等望见袋子里的?包装盒时，不?由惊喜地叫了声，“跑车。”
“喜欢吧？”许一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后面的?话却是对着肖婕说的?，“上周去了趟法国，就给他?带了这个。”
停顿了一下，语气极其自然?，“哦，对了我?也给你?带了点东西。”
一个白色的?手提袋递到跟前，上面印着排英文字母——“CEL”。
肖婕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面上神?色未变，语气也依然?平淡，“心意领了，东西就不?用了。”
“就刚好给你?带的?。”许一鸣看着她笑道，“也不?值几个钱，就当个伴手礼。”
肖婕扯了下嘴角，“许先生这个伴手礼太贵重了，还是带回去给家人吧。”
许一鸣见她目光淡漠，确实不?像客套。
他?眸中黯了黯，良久才收回了手……
中午饭去的?是本地一家颇有名的?海鲜楼，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见到儿子了，许一鸣一个劲儿地给儿子夹菜。
在他?给航航剥第八只大蛏的?时候，肖婕终于忍不?住拦住了他?，“你?不?知?道这个他?吃多?了会过敏吗？”
“过敏？”许一鸣愣了一下，表情顿时有些讪讪的?，“我?，我?忘了。”
关于儿子的?事情，大概他?也没记住几件。
不?过当着儿子的?面，肖婕也不?想闹得太难堪，舀了碗大骨汤放到儿子面前，“航航自己喝汤。”
许睿航还在摆弄父亲刚送给他?的?那部车模，听见母亲这么说，便?乖乖放下手中的?玩具。
“他?想玩就让他?玩，我?来喂他?吧。”许一鸣看到了儿子眼中的?意犹未尽。
“他?自己会吃。”这种事肖婕从来不?惯着他?，“吃完饭再玩。”
许睿航抬头望了母亲一眼，虽然?还有些不?舍，不?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勺子自己喝起汤来。
“儿子真乖。”许一鸣赞赏地道，“好好吃饭，回头爸爸再带你?去买玩具，变形金刚要?不?要?？”
见航航摇头，他?又笑问，“还是小飞机？”
许睿航还是摇头，放下勺子，指着一旁的?跑车小声地道，“爸爸说，有一个就够了。”
许一鸣闻言怔住了。
爸爸？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么航航嘴里的?爸爸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原本温暖的?目光霎时变得阴鸷，只觉得胸口一把无名怒火冒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面部微笑。
“航航叫谁爸爸呢？”
大概是他?眼中的?森冷让小家伙感到有些害怕，许睿航往母亲的?方向?瑟缩了一下，抿着唇看他?，没有吱声。
他?这个小动作像极了他?的?母亲。
看着对面一脸漠然?的?前妻，许一鸣紧了紧下颚，整个人突然?像是被抽干了气力一般。
内心一阵苦涩，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你?让航航那样叫他?的?？”
多?么讽刺，他?的?儿子，却在叫别的?男人爸爸。
肖婕扯了扯嘴角，“那也得他?愿意才行？”
许一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冷了几分，“你?再恨我?，也没必要?这样报复吧。亲生的?就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再怎么亲近都没有用。”
他?说这话的?语气颇有些自负，肖婕却只觉得好笑，从前儿子在身边的?时候连块尿不?湿都没给他?换过。这个人怎么就没认真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到底配不?配得上父亲这个称谓？
她看着他?，语气淡漠。
“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许一鸣一脸防备。
“生大不?如养大。”肖婕不?紧不?慢道。
明明是轻柔的?嗓音，听在许一鸣的?耳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尖锐。
不?行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几天前佘钰晴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耳，像针扎似的?，每一针都戳在他?心口最脆弱最毫无防备的?位置上。
许一鸣摇了摇头，突然?猛地站起身来。
“航航必须跟我?，不?能再跟你?了。”
……
薛氏集团总部。
周末的?集团大楼比往常要?冷清些，但是位于二十三?楼的?总裁接待室里却并不?安静。
一道颀长?的?身影有些焦躁地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
薛君山执起紫砂茶壶给面前的?白瓷茶杯加了茶汤。
“你?一早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检查我?办公?室地板质量吧？”
如果是以前，欧辰毅可能会幽默地接上一两句。但今天，大律师显然?并没有这个兴致。
高大的?身影顿住了，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面前的?人自顾抬腕看了下时间，“你?说吃顿饭也至于这么久吧？”
“这么久也不?过才两个小时。”薛董事长?闲适地端起茶杯喝茶，能看到一向?淡定从容的?欧大律师露出这样的?一面可不?容易。
“那些饭局，哪一次不?是三?四个小时以上？”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欧辰毅爬了爬头发，“那种酒局不?喝死几个都散不?了场。普通的?一顿饭随随便?便?一个小时也够吃的?了，不?是说无话可说吗？怎么还能聊这么久？”
谁说成熟男人度量大的?，这吃起醋来可是比老陈醋还酸。
薛君山放下茶杯给自己又斟满了茶汤。
“你?再不?喝，茶可都凉了。”
欧辰毅这才走过去，端起茶杯胡乱撸了一口。
“这个点，航航该睡午觉了。”
他?点了点头，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俊雅面上淡定了些，肯定地道，“我?接他?们去。”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往门口掠去。
颀长?的?身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茶座后的?薛君山抬了下金边镜框，失笑地摇了摇头。
可惜了这上万元的?好茶……
餐厅这边，肖婕将航航紧紧护在身后，一脸防备地看向?许一鸣，“你?疯了不?成，我?们签过离婚协议的?。”
“那又怎么样？”许一鸣狠瞪着她，仿佛终于撕掉了伪装的?面具，“你?都再婚了，马上又要?有孩子了。我?却一个孩子都没有，这样对我?不?公?平。”
“公?不?公?平不?是你?说了算？”
肖婕被他?的?出尔反尔气的?态度气得都有些颤抖，只顾虑到航航还在，只能尽力压制住汹涌的?情绪。
“当初是你?自己先放弃他?的?。”
许一鸣眸光暗了暗，一想到航航方才那句“爸爸”，只觉得脑子里像有把在烧似的?，几乎要?燃尽他?所有的?理智。
“法律以孩子为出发点，哪边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利，孩子就跟谁？”说着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瞟了下她的?腹部。
“显然?，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我?儿子就变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满意地看到前妻的?脸色惨白了几分，许一鸣只觉得心里涌起一阵快感。
如果不?能挽回，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凭什?么他?天天鸡飞狗跳的?，他?们却过得那么幸福？他?的?孩子接二连三?地没了，那个男人却不?仅骗得他?的?孩子叫他?父亲，连本来不?可能再婚的?前妻都愿意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嫉妒地几乎要?发狂。
“何况，你?不?要?忘记了，航航姓许，不?姓欧！他?在那个家里，永远是个外人。”
许睿航听见自己的?名字正要?抬头，突然?耳朵一热，像是被什?么罩着了一样。
他?抬起头，望见一张熟悉的?笑脸，果然?有一双大手罩在他?的?耳朵上。
“爸爸？”
原本因为父母之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感到害怕的?小家伙在看见这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时顿时安心不?少，然?后就转身牢牢抱住男人那一双大长?腿。
眼前的?一幕看得许一鸣目眦欲裂，连声音都凶了几分，“许睿航，你?给我?过来。”
突然?增大的?声音让餐厅里的?人频频回头，餐厅经理连忙迎了过来，“许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不?好意思，给您填麻烦了。”
欧辰毅一手松开航航的?耳朵，飞快从夹克内衬口袋里掏出皮包，抽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经理，“先帮忙结下账，没有密码。”
“好，谢谢。”
“这算什?么。”许一鸣一把拦住经理，目光阴鸷地看向?欧辰毅，“有几个臭钱就拿这里来显摆？我?请我?老婆儿子吃饭，关你?什?么事？”
“许一鸣！”肖婕忍不?住叱声道，“你?胡说什?么。”
欧辰毅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到自己身后，淡笑着看向?许一鸣，“许先生想必有不?少话想和我?说。这里这么多?人，又当着女人和孩子，到底不?大方便?。”
朝餐厅经理摆了摆手，示意他?只管去买单。
看着许一鸣，面上笑容更加温润。
“不?如到我?所里喝杯茶，有什?么话，男人和男人之间来谈，可能更合适点。”
许一鸣正想回绝，却听欧辰毅身后的?肖婕冷声道，“如果你?觉得你?许家脸够大的?话，我?不?介意陪你?丢这个脸。”
这才意识到附近几桌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这一桌，有些恼羞成怒，吼了一声，“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
等到那些人收回了视线，他?才不?忿看向?对面那张闲适淡定的?脸。
“好，谈就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