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红住在区政府的后院,一个二层的木楼板瓦房,大门上的五角星红漆已经脱得斑驳不堪了,进了门迎面就是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图像,左右两边分别贴了五张元帅图,里边堆放着电影放映机,大喇叭,还有几圈胶线,屋子里光线不好,老式的木格子窗户糊着发黑的窗纸,木楼梯板随着胡明红“噔噔“地脚步声吱吱嘎嘎地怪叫。
胡明红没听到后边的人上楼梯,急忙转头对朱自强道:“老弟快来啊,我收藏在上边呢,嘿嘿,怕啥子哟!快点!”
朱自强腼腆地笑了笑,还是跟在了他后面,两人上了楼梯,胡明红两眼放光地冲向床边。
屋子里散发出烟臭味儿,脚臭味儿,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生腥味儿,朱自强吸了几下,这味道实在是让人作呕,胡明红掀开枕头,床单,棉絮,下边还有几张硬纸壳,到这里,胡明红就无比小心了,轻轻地揭开纸壳,里面压了本绿色封面的书。
胡明红得意地拿起来冲朱自强摇晃一下,然后嘴里念道:“一百三十三页,女性生殖器解剖图,嘿嘿,来了,老弟快过来看,快看,这里……下边这张就是外阴部份,怎么样?”
朱自强情不自禁地凑过头去,呼吸有些急促,眯着眼睛细细地观察,图上只是大腿到腰部的正面图,还有细线标注了各个地方的名称,朱自强从来没有如此虔诚过,心里奇妙地充满了敬畏,还有一种无法理解的躁动不安,这就是女人的那玩意儿,怎么就像被刀劈开一条伤口?又像一张嘴巴,嘿,连名字都跟唇带上关系了,一边看标注,一边对照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眼睛就像一对锋利的雕刀,把整个图像深深地刻进了脑海,一根毛都不能放过。
朱自强满足了,这下他总算解开了心里的谜,总算可以在那些兄弟们面前得意了,老子是第一个见到的,虽然只是一张图,可这跟人照相一样,绝对不会有假的,人家卫校的学生专门学习的课本能有假吗?朱自强对胡明红充满了感激和崇拜,这东西都能弄到手,厉害啊!
胡明红得意地指着图中道:“用你屙尿的东西入进这里,看好了,是这里,不是上边也不是下边,是中间这里,就能生娃儿了!还有,最上边这颗像花生米的东西,这是女人的致命处,你只要用手指头磨,保准儿她像日本鬼子投降一样,无条件的。嘿嘿,老弟怎么样?”
朱自强不断点头道:“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以前一直以为……呵呵……女人跟母鸡一样呢?”
胡明红听到这话,“哈“地一声就倒在床上,张着嘴,空气急剧地从口中进出,好半天都笑不出声音来,全身抖个不停,就像一只跳蚤,最后嘎嘎地扯着破锣般的嗓门狂笑不止,朱自强没料到自己一下子说出多年来的猜测会引起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胡明红指着朱自强,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母鸡……哈……嘎……嗥……母…鸡……”
朱自强被他笑得羞愧无比,妈的,这人丢到老家了,嘴里急道:“胡大哥,这不是不知道吗?看你那鸡巴样,小心笑成神经病!”
胡明红捶得床板咚咚作响,翻滚几下,身子还笑得发颤,最后揩了几下眼角,这才对朱自强道:“好了,不笑了,唉哟哟,差点把我气都笑脱,老弟真有你的,幻想力丰富啊。哈哈哈……赶紧再看清楚,呵呵,千万别整错了,嘿嘿,我给你讲啊,女人的那个洞洞,烫得很,夹得帮紧,又溜又滑,就像汽水瓶一样,啧啧,安逸啊,你要不停地冲进去,拔出来,再冲进去,越使劲儿婆娘们越高兴,两条腿就会缠住你的腰,嘴上说轻点慢点,可是叫得嗯啊呀呀的,那声音没得说!”
朱自强听着胡明红的解说,耳朵尖尖地竖着,生怕错漏了一个字,胡明红看着朱自强的表情,得意地笑道:“我是开过荤了,你嘛年纪还小,毛还没长出来,早上醒来的时候真不会硬?”
朱自强唰地一下就脸红了,急忙摇头,胡明红扁扁嘴道:“牛屄!不说老实话,我看你肯定会硬,呵呵,给我瞧瞧你的鸡巴有多大了?”
朱自强抓着裤子退了两步道:“不行!”
胡明红翻个白眼道:“我又不是女人,要不我先给你看!”说着就开始解裤子,动作麻利地把皮带松开,一把就褪了下来,露出毛茸茸的下身,朱自强瞄了一眼,心道:比老子大不了多少。
胡明红用手拨弄几下道:“怎么样?比你的大多了吧?”
朱自强冷哼一声,他的裤子是橡胶带的,一把就拉了下来,光溜溜白生生红艳艳的,看上去嫩白得紧,胡明红瞪着眼道:“龟儿子,日你先人板板……你吃啥子嘞唷?天喽!你当真才十岁?我摸哈是不是假的?”
朱自强赶紧提上裤子,嘴里笑道:“不准摸,你又不是没有,这有什么希奇的。”
胡明红摇头大叹,脸上充满了羡慕:“老弟,你这根东西不得了啊!遭凶恶霸嘞,啧啧,哪个婆娘碰到你不被整得死去活来才怪。”
朱自强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急忙道:“胡大哥,我要回家了,晚上放电影再来找你,要不要我带两个兄弟来帮你拉线子?”
胡明红笑道:“最多三个,包括你哦!多了有人要说,你吃了饭就来帮我牵线子拉幕布,我不收你们的票钱。”
朱自强无比留恋地看看那本解剖书,虽然只看了其中的一张图,可是这张图却解开了他多年来的疑惑,这下可以安心了,女人,嗯,女人就是这样子的,朱自强再也不会觉得自己看到女人的时候,脑子里整不出裤子里边是什么情形,穿了裤子的女人被他看到,裤子就不见了,因为那张图已经充分解除了其中的神秘。
他反而觉得有点失落,没有胡明红那种长期禁欲的颠狂,也没有打算尝试汽水瓶的滋味,那东西不就是用来生孩子用的吗?想着自己也是从那样的地方出来的,朱自强没来由的感到泄气,妈的,再大的英雄,再厉害的人物,哪怕是皇帝、将军、大富翁,不全是从女人跨下钻出来的?
在他心中所有的神秘被一张解剖图无声无息地粉碎了,朱自强笑笑,没意思!还不如下河去游几个来回呢。
想到今晚可以看免费的电影,不,是今后都可以看免费的,朱自强心里愉快无比,今晚就先带着洛永和小雷来,改天再换上吴飞,或者买张票,反正四个人一张票也值了!
回到家就看到屋门紧闭,门上挂锁,朱自强一阵疑惑,家里通常都会有人在啊,怎么今天不仅人没在,还把门给锁了,朱自强四处搜了一下,确实没人,对面邮电所的一个老头钻出来冲他吼道:“三儿,你老爹进卫生所去了!”
朱自强一听这话,拔腿就跑。
狗街卫生所在河对面,铁索桥上的木板已经破败不堪,人走马过,有的地方缝隙较大,一个不留神就失足掉下去,虽然不至于落到河里,可腿被刮伤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朱自强管不了这么多,飞快地冲上桥,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可凭借着这两年练习马步的功底,还是安全地冲到对岸。
猪大肠躺在已经发黄的病床上,卫生所总共只有三间房,一间药房加注射室,一间诊断室加消毒室,还有一间就是病房了。猪大肠的脸色略略乌紫,手背上扎根针头,床边的药水瓶顺着输液管缓慢地滴入肥胖的手背。五花肉很平静,看上去颇为疲惫,手指无意识地搅拌着杯里的水。
朱自强悄悄地来到五花肉身旁,仔细地看看猪大肠,呼吸有些急促,时长时短的。
“妈,爸这是感冒了?”
五花肉没有像平时那样起兴,淡淡地说道:“不是,没什么,你拿了钥匙赶快回去做饭吃。”
朱自强摇摇头轻声道:“我不饿,我想陪陪你们。”
此时卫生所的王所长走了进来,用手摸摸猪大肠的额头,伸出三根指头搭手腕上听脉,然后取出血压计测量血压。朱自强见这东西挺有趣,绑在手臂上,拿个小皮球使劲按,里边的红线线就开始动了。
过了一会儿,王所长取掉血压计,叹口气道:“190,血压太高了,这样很危险!如果输完这瓶液体还降不下来,就赶紧送县医院……”
五花肉脸色苍白,但还是轻笑道:“没事的,他就这样,像个孩子,呆会儿一定会醒过来,麻烦你了王所长。”
王所长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不开口,就算送到县上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输液打吊针,缺药啊,没有有效的治疗药物,就只能看病人自己挺了。临走时,王所长拍拍朱自强的头,温和地离开了。
五花肉一直盯着猪大肠,神情有些呆滞,木然地坐在床边,朱自强心里没来由地发紧,轻轻地攀住五花肉的肩膀道:“妈,爸爸不会有事的!你饿不饿,我回家给你炒饭来?”
五花肉勉强笑笑,爱怜地把他抱在怀中,此时坐在床上的五花肉跟站着的朱自强差不多高:“三儿长大了,唉……妈妈老了,爸爸开始不中用了,三儿快快长大,别再让你爸累了……”说着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她不识字儿,可是也明白王所长说的高血压是怎么回事,就像水管一样,水压太高了就会把水管冲爆,心脏就是个水泵。
朱自强眼里雾水迷离,咬咬牙,可终究没忍住,心头就像堵住一块石头,沉闷闷地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高血压是什么病,但是看到母亲的样子令他心酸不已。
正在这时,猪大肠哼哼两声,眼皮开始跳动起来,母子二人急忙查看,猪大肠呼呼地喘着气苏醒过来,茫然地看着两人,嘴唇动了几下,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五花肉好似一下子充了气的皮球,忽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嘴里尖声道:“你醒啦你醒啦……”按王所长说的,如果猪大肠醒不来,那就有可能一直醒不来了。
猪大肠点点头,虽然动作很细微,但是母子二人都看出来了他是在点头,王所长听到五花肉的叫声,急冲冲地就跑了进来,看着猪大肠,狠狠地闭了一下眼:“谢天谢地!你总算挺过来了,我看看有没有中风现象,手能不能动?两只都能动?脚呢?脸呢?慢点慢点……”
王所长就像个按摩师一样,不停地搓弄猪大肠的身子,过了半小时,吊瓶里的药水也差不多输完,猪大肠总算能开口了:“唉哟,老子这是怎么啦?”
王所长笑道:“你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儿,嘿嘿,猪大肠啊,你必须要减肥了,还要戒烟酒!不然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接着又道:“还好没有中风现象,算得上奇迹了!我再去给你开点药,吊瓶就不打了,反正打了也没什么大用,不必浪费钱。”
五花肉笑着连连点头道谢,王所长转身走出病房,一家三口想互看看,脸上同时溢满了笑容,五花肉看着猪大肠幽怨地说道:“死胖子,你把老娘吓了个半死!你要是一撒手去了,我一个人带着娃儿们杂办?”
猪大肠看着妻子有些歉疚,可嘴上整不出什么好听的:“我倒不想醒来!免得你提着菜刀追老子!嘿嘿,三儿,老子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哭?”
朱自强摇头道:“爸不会死的!”
猪大肠假装苦恼地说道:“你们倒巴不得老子不死,继续当苦力挣钱养活你们对吧?”
五花肉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掐上一把,可是手伸到一半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只是狠狠地白了猪大肠一眼:“就会胡说八道,离了你,地球照转,生活照过,你以为没你我就拉扯不下去?”
猪大肠眼里满是柔情,伸手在五花肉的手背上拍拍:“你最能干了,娶到你是我猪大肠这辈子最享福的事儿,嘿嘿,虽然瘦了点,可给老子生了三个儿子!肚皮特别争气!为我朱家立了大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嘿嘿嘿……”
看着父母打趣,朱自强在一边静静地笑着,猪大肠含糊其词的话,他大体还是明白了,五花肉这下再没忍住,伸手就拧了猪大肠一把,不过基本上没使什么劲儿。
“当着孩子的面你就乱说吧!现在能不能走?”
猪大肠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五花肉瘦削的身子扶着他,看上去滑稽极了,一个瘦得像根材棍子,一个胖得像堆老肥肉!猪大肠先慢慢地走了两步,然后轻轻地跺几下脚道:“嗯,没事儿!可以回家!”
王所长又钻了进来,递给五花肉一个药袋子:“二块二毛七分,每天一次,我都已经把药分好了,免得吃错,早上起床就要吃,这里是十天的药,吃完了再来检查一回,这药今后是不能断了!怎么……现在就打算回家吗?”
五花肉连声感谢,猪大肠反而笑道:“老王,我死不了就行,何必整得这么麻烦!”
王所长严肃地说:“猪大肠你别不当真!这回真的是你命大,药一定要吃,天天吃,不能断了!”
猪大肠嘿嘿干笑几下,五花肉把药递给朱自强:“三儿替你爸收好药,快来谢谢王伯伯!”
朱自强乖巧地走上前对王所长道:“谢谢王伯伯!”
王所长微笑道:“自强越来越高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朱自强摇头,心里却想着:你能不能开点药让我的毛长出来啊?可是偷眼描了一下,这话马上就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