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罗沙后,领班给她打了电话,丝毫没有提及如何处理今晚的事,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明栀问以后还能不能去上班,领班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
她没追着要答案,反正事情不会变得更糟了。
挂掉电话,漫无目的地走了段路,初秋的风将头发吹得凌乱,她抱着胳膊搓了搓。
跑出来的太急,衣服来不及换,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层方觉冷。
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冷意使她渐渐平静下来,逐渐找回思绪,抬头望了眼对面LED广告屏上的时间。
不到九点,还来得及回寝室。
这么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外套,正准备走,身后有人高声喊她。
明栀回头。
何远洲举起胳膊朝她挥手,“明栀小姐,等等!”见她停下,他跑了几步,呼吸明显有点喘,“邵总让我送你回去。”
明栀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眼底静得像一潭死水,轻轻摇了摇头,“不用。”
这算什么。
她已经不想再纠结邵希臣不符合常理的行为,也不愿去揣测他的想法。
“那明栀小姐要去哪里?”何远洲眉间透露出几分关怀。
她轻声道:“回学校。”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邵总的好意,那我帮你叫辆车。”
何远洲望向她的眼神竟然多出几分慈祥:“不用多想,就当是我替郑轻轻照顾下她的实习生。”
过几秒,明栀还是摇摇头。
其实她原本就要叫出租车回去,即便车费很贵,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段路。
“谢谢。”她唇角弯了一瞬,旋即又抿唇,“我自己打就行。”
橙色出租车似被召唤般,适时停在两人面前。
明栀拉开车门,何远洲赶在车开走前特意与司机交代几句,她降下车道谢:“谢谢你何特助,再见。”
汽车驶入马路。
何远洲拍下出租车车牌号,回到罗沙门前,邵希臣已在车上。
他坐在后座,揉着眉心,因一整天的忙碌应酬疲累,为某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烦心。
一阵急促的铃声让他更烦。
他没看来电人,接起,口吻很不愉快:“谁。”
对面明显愣了愣,声音带着颤意:“邵总您好,我是罗沙CBD店负责人。首先我代表罗沙全体员工为今日的事情向您道歉。关于涉事员工,我们会加强对其专业化培训,提高服务水平,确保此类情况不再发生。”
这边颤颤巍巍的说完,邵希臣眉头更皱。冠冕堂皇的话听得他心底涌起一股烦躁,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杏眸又忽地跳进他脑海。
电话那头秉着呼吸等回复。
异样的情绪愈发明显,邵希臣只淡淡地“嗯”了声,便挂掉这通徒增烦恼的电话。
国庆节,宋冬雪和季晚都不在寝室。明栀回去,关上门没有开灯。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她整个人失去支撑,顺着门缓缓跌落,双手无力地地抱住膝盖。
夜色幽暗,窗帘露出一条缝,清冷泛白的月光欢快地钻过,照在女孩身上,拉出道无助的身影。
她喉咙干涩,脑袋放空,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良久,才扶着门背趔趄起身。
这晚,明栀睡得很不踏实,做了一夜的梦,好与坏,浮浮沉沉。
上午九点,她被走廊里的声音吵醒,翻来覆去再难入睡。
她其实不愿醒这么早面对现实。
其实昨天晚上临睡前明栀就开始后悔了。
她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与邵希臣发脾气。
那可是她老板,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居然妄想跟老板讲大道理,说出去恐怕以后没有公司会愿意聘用她。
尤其现在的情况,明俊成后期治疗开销越来越大,大四的奖学金临近毕业才会发放。
如果邵希臣一时动怒要辞退她,兼职那边大概率也会解雇她。
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呢。
鲜少会有如此烦恼的时刻,她又躺回床上,脸埋进枕头,片刻后抓过手机,点开邵希臣的对话框,来回编辑着道歉信息。
冲动真的是魔鬼。
昨天晚上她有多铁骨铮铮,现在就有多怂。来来回回,敲了字又删除,信息还未修改过,就收到了郑轻轻在人事部群里的信息。
【刚去三十二楼,正好看到邵总从电梯里出来。好家伙,邵总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很不开心的气场。】
明栀看见信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彻底完了。
邵希臣那么矜贵的一个人。
她重重地叹口气,再回头看那条信息,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发出去了。
说不定邵希臣已经把她拉黑了。
明栀点了转账,经过加载,还是出现了**臣几个字。她松一口气。
想来想去,明栀决定先打探一下口风。
她找到何远洲的对话框:“在吗何助理?”
何远洲回复的很快,甚至都不用她问出来下一句。
【在的。】
【邵总还在气头上。】
她对明天要上班这件事一点期待都没有了。
周一上午,明栀在提心吊胆中工作,生怕有人来通知她被辞退了。
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郑轻轻甚至还交给她一项分析任务,为期一个月。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积极的信号。
她心底默默祈求上苍,在实习期结束前,就不要让邵希臣想起他有这么一个叛逆员工的存在好了。
美梦是在下午破灭的。
午休结束不久,明栀就接到了何远洲的电话。
“明栀小姐,请您来总裁办公室一趟。”
她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啊?”明栀定了定神,“何助理,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何远洲在电话里笑了笑,“邵总没有交代。”
挂掉电话。
明栀在电梯前,长长地吐了口气。
她整个人后悔的要死。
或许,从一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她不该去坐邵希臣的私人电梯!
不仅没有拿到全勤,反而无意之间将她们拉扯到了一起,牵扯出后面许多不必要的事情来。
握着门把手,明栀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终于,她下定决心般推开门。
不愧是总裁办公室,宽敞的不像话,甚至可以比的上普通人家的房子那么大。面向外的那侧全是落地窗,采光很好,整个办公区域明亮的很。
她轻轻带上门,走到办公桌前才敢抬起头,邵希骨节轻点几下桌子,明栀才吞吞吐吐叫了句:“邵总,您找我。”
上来的时候没带什么文件,导致她两只手放哪都不自在,只能背在身后来回握住。
明栀回过神赖,极其恭敬,就差弯腰作揖:“老板,您请说。”
“明栀。”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比室内温度还要冰冷。
很难不怀疑,男人下一句便会说出请你收拾打包走人的狠话。
明栀认命般地闭上眼,绞尽脑汁地想着认错的话与拍马屁的几百种方式。
“交给你一项工作。”
安静几秒。
她猛地抬头,确认自己没听错,瞳孔瞬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交给她工作,意思就是不会辞退她了?!
饭碗保住,如果不是碍着还在办公室,明栀真得想跳起来。此刻,她尽力维持着矜持。
但转念一想,能跳过郑轻轻,需要邵希臣亲自来交代的工作,难度一定不小。
她诚恳道:“老板您放心,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您交代的任务我定会好好完成!”
气氛沉默着。
明栀抬头,见办公椅上的男人眉头聚起又舒展开,声音仍冷冰冰的,却被她听出一丝无奈。
“假扮我女朋友。”
“?”
明栀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后,单方面罢工,彻底宕机。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话都有点结巴:“邵总,您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邵希臣撂下钢笔,翘起二郎腿,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
她越是慌乱,他越表现得风轻云淡。
谁是主导者,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我?”明栀指了指自己,旋即又指向邵希臣,“假扮,您的女朋友?”
邵希臣点头。
明栀又眨巴几下眼睛。
此刻,宋冬雪的推理全部涌入脑中。
一瞬间,她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到了一起,那些没有逻辑的,不合常理的,有违邵希臣性格的,全都事出有因了。
他是为了自己的白月光才会想到这个办法。
即便是不用被辞退,明栀内心还是有几分挣扎。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邵总,这……超过了我的认知范围,您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
办公桌前的男人思索片刻,眉头轻轻皱着,语气冷冽:“多久?”
“一个月?”明栀试探道。
闻言,邵希臣冷冷瞥了她一眼。
她连忙改口:“半个月?”
他的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线。
“一个星期。”明栀做出最后的让步,“这毕竟不是普通工作。”
邵希臣终于颔首默许,探视她一眼,后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话就说。”
明栀有点扭捏。
不被辞退,她很感激。按理来说不应再得寸进尺,妄想些什么。
可假扮老板女朋友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超过了原本工作范畴。
怎么也应该有点额外报酬吧。
“不说?”他的语调带了一丝丝不耐烦。
明栀咬咬牙,尝试讲话说的委婉一些:“邵总,我就是想问,如果是在下班时间配合你,算加班吗?”
点到为止,她相信即便不说出下一句“有加班费吗”,邵希臣绝对能get到这个点。
她不敢打量邵希臣面部表情,竖直耳朵,企图从他的呼吸与气声里捕捉到态度的变化。
安静好几秒,就在明栀考虑着要不要打哈哈说自己是在开玩笑,为老板加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内部座机话筒被掂起,按下一个按键,“嘟”声只维持一秒不到,
邵希臣吩咐道:“把合同带上来。”
合同?
半分钟不到,何远洲便出现在办公室。他与明栀点头打招呼,望向邵希臣,得到他的默许后,将一沓文件交到明栀手里。
她随意翻阅几页,上面详细罗列出她需要配合邵希臣做的一些事情,最后用了等作为结尾,并且解释权归于甲方所有。
到这为止,这很像一份霸王合同。
翻开最后一页,上面还写着具体待遇,明栀眼睛都直了,上面条件十分诱人。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明栀小姐,合同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和我联系。”何远洲对她说。
她缓了好大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合同……确认没问题吗?”
何远洲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反正有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她不急着答应,可以带着合同回去仔细地看一下。
明栀与何远洲一起离开办公室。
与邵希臣相比,何远洲要平易近人的多,明栀跟他还能闲聊几句。
“何特助,邵总他是不是有什么白月光?”
何远洲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据我所知,邵总没有谈过恋爱。”说完,他还特意提醒,“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
她用力点头。
邵希臣居然没有谈过恋爱,那宋冬雪的推断就不成立。
正当她还想再问什么,电梯来了。
临走前,何远洲提醒她:“明栀小姐,不要忘了考虑时间是一个星期。”
她应声,心里却在想。
其实现在答应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开:《善始善终》or《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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