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嚣张而气人的话,纪枣原很想对他呵呵两声。
但是最终,看见手上的腕表,她还是忍住了。
她晃了晃胳膊:“那好吧,既然你非要给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先说好了,我可是还不起相同价值的礼物的。”
“不用你还。”
谢二代再次阖上眼睛,“你就当我是天使投资人,你是创业者。投资有风险,盈亏需自负。”
“……那你投资的产品是什么?我都还没开始创业呢。”
“我知道。所以我从不投资产品,我只投资人。”
“……”
纪枣原沉默半晌,抬起下巴,侧过脸,给了一个谢大佬完全没料到的回复:“那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仅凭一块表就想成为我的天使投资人?想得美。你最多只能成为一个幸运买到原始股的散户。”
“……好,那我努力努力,争取成为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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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家出发地点都在不同的县市,所以订机票的时候,机场直接定在了省会,方便所有人共同行动。
也就是说,在下飞机后,大家还是要继续坐一段时间的车程。
纪枣原和谢夏谚同路,距离不远不近,用不着买列车票,但也不至于近到可以打车,最后是坐的长途汽车回的暨安。
这个时间,似乎正好是什么学校放大假的时间,纪枣原一坐上车,就看见不少穿校服的学生,抱着书包准备回家。
纪枣原没穿校服,但是长的漂亮。
坐在她旁边的谢夏谚身高腿长气质冷,乍一看,就像是一对大学情侣。
汽车发车前,还有小姑娘过来悄悄塞了张纸条给她。
上面写着:
姐姐,旁边这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如果不是的话,可以问他要一个QQ号码吗?
纪枣原抬起头,果然看见左前方有一个女孩正趴在椅背上紧张地望着她。
蛮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扎着丸子头,嘴角有梨涡,笑起来很甜。
纪枣原把纸条折回去,冲她抱歉地摇了摇头。
梨涡姑娘顿时沮丧,蔫蔫地转回身,用靠背挡住自己。
而旁边的谢大佬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微挑眉:“你在跟谁说话?”
“没啊。就看见一个长得蛮可爱的小姑娘,好奇而已。”
“小姑娘?”
谢夏谚看着这满车的叔叔阿姨和放假高中生,有些无言。
“我跟你换个位置怎么样?”
纪枣原已经快速地跳过了刚才那个话题,揉着眼睛打哈欠,“我想睡个觉。你那边有壁好靠一点。”
这种浅薄的要求,谢大佬当然不会不同意。
他站起身,让她坐到里面去,顺便递给她一个U形枕。
“……你从哪翻出的这东西?
“一直带着。”
“那刚刚在飞机上怎么没看见?””
少年回答的平淡而理所当然:“刚刚在飞机上你没睡觉。”
“你不是睡了吗?”
“我脖子好,不需要。”
这话说得,像是她脖子又多不好似的。
纪枣原看着怀里这只粉色猪猪U型枕,到底还是把它套在了自己脖子上:“谢谢啊。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两袖清风行走江湖,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哆啦A梦。”
“嗯。”
少年弯弯唇,“一切都是为了大雄。”
“……”
汽车不如飞机,公路也不像航空道,虽然不会受到气流的影响,但是颠簸起来反而更实,在盘山公路上绕的时候,能把乘客们都转的左摇右晃,头晕脑胀。
但因为有谢大侠暖心提供的U型枕,纪枣原一路睡的很沉静。
——虽然她做了一个噩梦。
非常非常非常真实的一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死了。死的冤屈又惨烈。
千夫所指,在地下还要忍受吊唁亲友的同情和不耻。
她梦见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的歇斯底里。
此后好久好久,昔日热闹的家都没有丝毫生气,冰冷而压抑。
她还梦见谢夏谚黑化了。
但黑化后,他过的非常不开心,编织着巨大的经济网,日复一日地算计着不同的人。
原来懒惰随意,不喜欢麻烦的谢大佬,在她死后,彻底成为了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利用、筹谋、陷害的反派大佬。
她梦见最后一刻,谢夏谚从高楼大厦纵身一跃。
脸上神情很平静,没有丝毫的遗憾,也并不觉得悲哀。
反而……更像是一种解脱。
她挣扎着从梦里醒了过来。
睁开眼,四周光线明亮,窗外景色清新,耳畔时不时传来小女生叽叽喳喳的八卦声,讨论着哪个明星更帅。
“怎么了?”
熟悉的冷淡嗓音在身旁响起。
纪枣原偏过头,正好对上了少年略带关切的视线。
他现在很年轻,没有西装革履,没有地位煊赫权势惊人,也没有抽烟喝酒纹身虐待自己。
他就穿着松松垮垮的卫衣,戴着低调的鸭舌帽,五官俊朗,眼神干净。
学校里的女孩们都经常说谢夏谚是个高冷的大魔王,让人难以接近。
但和梦里的那个他相比,现在这个他,简直太阳光太温柔了。
也许是女生久久的不言语和微红的眼眶让谢夏谚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他蹙起眉头,又问了一遍:“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
纪枣原摇摇头,抹干净眼睛里没忍住溢出来的眼睛,笑容灿烂的,“就是做了个很假的噩梦。”
很假的噩梦还能把人给梦哭了?
谢夏谚摆明了不信。
但女生这幅样子,又是明显的不肯说实话。
他斟酌片刻,道:“如果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
“嗯。”
纪枣原忽然想到,如果现实真的就像谢夏谚说的电视机理论一样。
那她刚刚梦到的,会不会就是原本电视机里的自己?
如果她没有收到未来的短信,是不是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她死了一了百了,只是痛苦那么一下子。
可是活着的人,却因为她的死亡,承受了半生的痛苦。
何其残忍。
“谢夏谚。”
纪枣原忽然喊了一声。
少年敏锐地偏过头:“嗯?”
“我要保护好我自己。”
她坚定道,“如果我死了,这些爱我的人也就变成了行尸走肉。”
“……好。”
“而且,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死亡顺序的话,”
女生顿了顿,“我选择死在你的前面。”
谢大佬眼尾一抬,饶有兴致地:“怎么说?”
“我比较坚强,如果你先死的话,我悲伤一阵缅怀一阵,说不定就过去了。但是你……好像不行。”
纪枣原叹口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太喜欢我了,如果我先死,你可能会发疯哦。”
……
“开玩笑的。”
半晌的沉默后,女生弯起了眉,“你不要搞得这么严肃嘛,就开个玩笑,不会玷污你的清白的。”
“但你可以玷污一下。”
“嗯?”
纪枣原一下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他懒洋洋靠着椅背,眉风不动,“就是赞同一下你的话。”
“你说哪一句?”
“你先死前一句。”
纪枣原努力回忆了一下:“……我比较坚强?”
“不是。”
“悲伤缅怀一阵?”
“我太喜欢你了。”
在女生反应未及的怔愣中,谢夏谚偏过了头,平静道:“我来喜欢你了——这一句。”
“如果你先死,我可能会发疯。”
……
这算是表白吗?
应、应该算吧?
那被人表白了的话应该是个什么反应呢。
尴尬一笑?高贵冷艳?装没听见?
……但这些都是对不喜欢的人才应该有的反应吧。
如果是喜欢的人,应该怎么办哦?
马上就答应下来——显得有点抬太不矜持了吧?
推脱几次后再缓缓答应下来——是不是有点做作了?
纪枣原发现,自己忽然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困境之中。
爱情这道难题,她是真的不擅长、没经验、不会做。
或许是因为内心里很笃定谢夏谚一定对她有好感,且知道未来有很大概率会结为夫妻,所以,对于他们什么时候能确定关系真正在一起这件事,她反倒不是那么着急。
纪枣原是个很耐得住性子的人,也是个很喜欢把控步调的人。
虽然对恋爱有憧憬,但这种朦胧的暧昧,能维持久一点,其实也蛮好的。
长途汽车还在盘山公路上颠簸,山野的草木香混杂着汽油味萦绕在鼻间,闻起来终于显得不是那么的刺鼻。
而后身后中年一对夫妻在讨论应该给表甥女多少新婚红包的对话,也让人觉得很温馨。
纪枣原眨巴眨巴眼睛,和英俊的心上人对视几秒后,忽然从脑袋上解下一只发卡。
而后拉过他的手,放在他掌心。
“既然这样,这个给你。”
谢大佬挑了挑眉:“定情信物?”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女生抬起胳膊,“你看,这块表是男士表,你的这个发卡呢,是女士发卡,都是大家用了很久的随身物品,现在彼此交换了,就相当于是立了一个契约。”
“契约?”
“嗯。爱情的契约。”
纪枣原一本正经,“你不背叛我我不背叛你,以考上Q大为阶段性目标,等考上Q大后,我们再进入下一个阶段,如果中途有谁违背了契约,那就归还信物,契约撕毁,一刀两断。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倒是明白。”
谢大佬拧了拧眉,“那你要是没考上Q大呢?”
“……那对不起了我配不上你。”
小纪学渣叹口气,“到那时,大家只能根据现实情况延后再议。”
“所以你的意思是,学习不好的人就没有资格谈恋爱?”
“我的意思是,为了这段恋爱能够变得更加健康、持久,我们必须联系实际,与时俱进,综合考虑。如果现实条件不般配,精神上就很难契合,如果现实和精神都有太大的鸿沟,那恋爱的成本就会变得非常高。”
“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结合时下的客观现实。”
纪枣原同学一本正经,“而此刻,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你明白吗?”
“……明白倒明白,但有一点还是比较遗憾。”
“什么?”
“我不需要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