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妈妈是个非常开明的家长。
确实是非常开明。
对于女儿深夜和男同学单独出去吃火锅这件事,她表现的异常淡定。
甚至开车的时候,还有空关心小谢同学的假期生活。
“谢夏谚啊,你一般在家的时候都是怎么安排学习时间的啊?”
呵。
纪枣原在副驾驶翻了个白眼儿。
谢夏谚学习?
得了吧。
他只要有一天不通宵打游戏就算是修生养息了。
少年坐在车后座,撑着车窗,淡淡弯眉:“一般是早上七点半开始背英语,八点吃早饭,上午复习语文和英语,下午复习数学和理综,晚上练习作文,十点钟上床睡觉。”
纪枣原:……excu色me?
你他妈是在逗老子?
纪母完全无视了女儿的震惊脸色,对这虚假的学习时间表赞不绝口:“纪枣原,你听听,人家是怎么安排的,你又是怎么安排的,每次放假都撒欢地四处疯跑,你看看谢夏谚,人次次考第一,还懂得利用假期时间争分夺秒学习,就坐你旁边呢,你也不知道学学!”
纪枣原觉得很憋屈,小声反驳:“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的。”
“那不然呢?人家考年级第一是假的吗?”
“他完全是靠智商的好不好。你不要什么都归结于谁谁谁有多努力,有的人他不努力随便学学也能考好,这是天生的基因问题。”
“那你倒是说说,我和你爸爸的基因哪里不行?我们那个年代考大学比你现在难多了,上午上学,下午就要帮着家里放牛,连饭也吃不饱,那我还不是比你读的好多了。”
纪母压根不吃她这一套,“智商智商,你就是懒!我都不要求你跟谢夏谚一样次次拿头名,你成绩能给我稳住就行了,这要求不高吧?但我看你寒假这个做派,玄哦。”
纪枣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顺便透过后视镜,用力瞪了后座的谢夏谚一眼。
“阿姨。”
谢夏谚同学撑着车窗,语气很友好,“其实如果纪枣原吃得了苦的话,可以回学校自习的。我一般都是在教室写题,可以和其他同学互相讨论,各科老师也经常会回来。毕竟是毕业班。”
纪母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就亮了。
“我吃不了苦!”
纪枣原缩着脑袋装鹌鹑,绞尽脑汁找借口,“我没有空调的话手会长冻疮。”
“可以开空调,有暖风。”
“我……我……教室很多同学讨论,太吵了,我安不下心来写作业。”
“教室里面很安静,要讨论得去走廊。”
“我很容易饿……”
“小卖部和小食堂都开门……”
“呀!”
纪枣原发火了,“谢夏谚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
“纪枣原!”
纪母也发火了,“让你认真学习一下就这么难是不是!”
……
“我勤奋。我努力。我认真学习。”
纪枣原就是这么一个能屈能伸会看眼色的小孩。
妈妈一发火,她立马就缩了起来,拖着长音表决心:“我明天就回学校自习,谢夏谚学多久我就学多久,坚决跟他保持同步,绝不比他少一分钟!”
——怕是他一分钟也不会学哦。
但罪魁祸首谢夏谚同学在后座恍若未觉,镇定自若:“阿姨你放心,我会带着她学的。”
“哎,有你带着阿姨就放心。纪枣原这个孩子智商是有的,就是心野,你们俩坐同桌,麻烦你帮忙多看着她点,阿姨以后给你做好吃的。”
“那就谢谢阿姨了。”
纪枣原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简直就是怒火中烧。
恨不得手刃后视镜里那个挑拨离间的恶毒仇人。
但实际上,她根本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关于学习这件事,不管是她妈还是谢夏谚,都是两座死死压在她身上的大山。
她不敢跟她妈妈对刚,也没有底气反驳年级第一。
只能像个小白菜一样,把自己埋进地里。
唉。
愁。
……
“老子死都不相信,你他妈会早上七点起床背英语。”
热气蒸腾的火锅店,纪枣原一边下虾滑一边冷嘲热讽,“我他妈就没见你游戏下线时间早于凌晨两点,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见一个傻子在激情冲锋。”
说瞎话而面不改色的谢大佬无比淡定:“你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市三好学生,不要每天老子老子,他妈他妈的。文明一点。”
“我他妈……”
纪枣原深吸一口气,“我认为,你这样用虚假的谎言诓骗我妈妈,是不对的。”
“让你回学校复习有什么不好?”
谢夏谚睨她一眼,“你以为我逼你回去有什么好处吗?还不是为了你的学业着想。”
“你不会是……真的要陪我回教室一起坐牢吧?”
“那不然呢?”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的,“你以为我刚刚是在给你讲笑话?跟你妈妈说帮你划重点都是在逗长辈开心?”
“……”
虽然,大冬天的,每天要起早回学校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但是,能让更懒惰的谢夏谚抛弃他的游戏回教室,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年级第一假期时间一对一辅导——真是天大的运气了。
纪枣原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是叫不知好歹,还任性妄为。
她咳了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行……行呗,既然你非要这样的,那我就勉强回去学一学。”
“学习是为你自己学的……”
“知道了知道了。”
纪枣原伸出一个“stop”的手势,“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一万遍了,请不要年纪轻轻就活的跟得了健忘症的老年人一样。”
谢夏谚瞥了她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但他看见纪枣原拿着勺子一个一个捞虾滑,揉揉眉心,还是挥手又叫了一盘。
纪枣原这个人,吃相上向来有些奇怪。
别人出来吃火锅,吃的是一个食材多样,最重要的是火锅底料。
而且虾滑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放到中后期再下。
她不是。
她每次就挑着虾滑和年糕,能吃多少吃多少。
人多的时候或许还会克制一点,但如果是和亲近的朋友或者家人出来,她真的就是个挑食王。
谢夏谚已经眼睁睁看着她吃完两份半虾滑和一份年糕了,其他的菜一筷子未动——这才刚开始二十分钟。
他倚着桌面,语调慢悠悠的:“要再给你点一份虾滑么?”
女生从碗里抬起头,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会不会太破费了?”
“不会。”
谢大佬抬手叫服务员,嗓音平静,“补充蛋白质,有助于大脑发育。挺好的。”
“……”
.
纪枣原同学补充了一整晚的蛋白质,最后在十一点前成功到家。
——是骑城市单车骑行了将近四公里回来的。
吃了多少消耗多少,绝不让自己胖一斤,这是她对自己做出的承诺。
在楼下跟金主爸爸告别时,她竟然还遇上了正好下楼丢垃圾的许林鹿。
她和这家伙已经有很久没正经说过话了,因为宋曦西,因为“你爱我我不爱你”这种复杂的戏码,纪枣原非常希望能够永远保持这个陌生人的状态。
但今天晚上因为谢夏谚在,许林鹿做不到视而不见。
尴尬地拎着垃圾袋,打了个招呼:“谢哥,晚上好。”
谢哥握着车把,单脚踩着地面,姿态帅气,语气懒散:“晚上好。”
“额……你们出去玩了啊?”
“嗯。”
“你是送纪枣原回家吗?”
“嗯。”
“那,玩的开心吗?”
“嗯。”
——意简言赅又稍显冷漠的三个回答,瞬间把许林鹿所有开口的欲望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尴尬地点个头,把垃圾扔掉,就逃也似的往楼道疾走。
纪枣原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只是很认真地对谢夏谚说:“那个,其实你不用把跟我妈妈说的话放在心上啦。”
“嗯?”
“我会回学校自习的,毕竟这几天确实落了很多作业。但是你就按你自己节奏和习惯来,不用非得回学校看着我。总的来说,我还算是一个自律的人,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线上问你嘛。”
少年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他随意拨弄了两下车铃铛,慢悠悠道:“我一般九点之后到,晚上可以晚点走,记得安排好解决疑难杂症的时间。”
“……”
纪枣原沉默片刻,“你真要回学校啊?”
“这问题你问了很多遍了。”
“不是。你真要回学校陪我一起坐牢啊?”
“那不然呢?”
“可是……为什么哦?”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说游戏就是你的生命吗。我一个小小的纪枣原,不值得你这么舍身殉义吧?”
“殉义?”
“为正义事业而殉身。”
“……”
谢大佬无语了。
“殉情还有点艺术美感。”
他说,“殉义就不必了。我也没什么正义事业可以捍卫的。”
……那是什么意思呢?
殉情?殉什么情?
是指跟她殉情吗?
这不会是什么隐晦的表白吧?
爱幻想的初恋少女纪枣原又开始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沉浸进自己的思绪里。
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时,男生已经骑着单车走远了。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望着漆黑无底的夜色,拖着疲倦的步伐往楼道走。
一边走,还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看看谢夏谚究竟还有没有通过手机发别的。
没有。
但破天荒的,纪富婆居然给她发消息了。
还不止一条。
纪枣原连忙点出来看:
“有件事情,想了想,还是得跟你说。”
“虽然这确实有点侵犯别人的隐私,也很难跟你那边的谢夏谚解释清楚。”
“但我觉得,不能因为这个就无视一个孩子的悲惨境遇。”
“怪就只能怪你们进展太慢,现在还没把事情坦诚讲。”
纪枣原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
嘟嘟两声
“谢夏谚有个妹妹。你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