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黎见星是逃回家的,阮清浅给她打电话也没敢接,因为还没想好怎么狡辩,不是,解释当时的情况。

对方早就熟知她什么德行,挂断电话后开始用微信轰炸她。

【软糖(寻亲版):黎见星!!!说好的帮我相亲!!!你为什么放人家鸽子!!!】

【软糖(寻亲版):人家等了你一个小时,别说人了,连只狗都没见着!】

【软糖(寻亲版):啊啊啊啊,我爸把我的卡冻结了,你给我等着!】

【□□星(已黑化):我错了,但我真的帮你相亲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了帮你搞砸这门相亲付出了多大努力,你什么都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

然后甩出一张熊猫委屈的表情包,后发制人,占领道德高地,以一记漂亮的回旋球,将锅反扣到对方头上。

阮清浅显然被她唬住了几秒,但她也不甘示弱,熟练地运用起胡搅蛮缠这招。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拼凑出整个事情的真相。

黎见星今天去相亲了没错,但相亲对象去的是那家餐厅的分店,她去的是总店。

简而言之,她认错人了。

她现在只要一想起自己在陆景淮面前做的那些自毁形象的事,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要是被陆景淮知道那个人是她……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陆景淮把她踩在脚下,不怀好意地拿着今天餐厅的录像威胁她的画面:“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你叫我一声爸爸,否则,我就把这个视频播放出去,让全世界都看到你勾引我的样子,桀桀桀……”

漏!大漏特漏!

黎见星抖了抖身子,将这个恐怖的场景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好在阮清浅还是有良心的,试镜的事她早就跟她爸说过了,只不过一直没确定下来,刚才收到消息让黎见星后天去试镜,几个试镜角色的片段也一并发给了她。

黎见星兴奋不已,对于这次机会十分珍惜。宋天材建议她稳扎稳打尝试女二的角色,毕竟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资源,一旦失败,那她要面临的就是在娱乐圈里查无此人的境况。

而且对方是有着“鬼才导演”之称的方导,在电影界的地位举足轻重,能在他的电影里出演女二,那也是十分有含金量的。

但黎见星想尝试一下女主。

女主学校里公认的校花,肤白貌美温柔高贵,在亲戚眼里,她是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但从剧组给出的这几个片段不难看出,女主平静的外表下似乎还潜藏着危险的另一面。

无它,黎见星还没演过好学生,这次想过一下瘾。

时间转瞬即逝,试镜当天,黎见星画了个淡妆和宋天材一块出发去印象城。

现场可谓是精英荟萃,竞争激烈,国民闺女李可乐、“出道十年,归来仍是少女”的杨关静,就连新晋百花影后也身在其中,一时之间,黎见星压力剧增。

不过她还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庞——

以文艺清纯、初恋脸出名的任娇。

她旁边刚好还有两个空位。黎见星想着与其跟不认识的人去挤,不如坐到老熟人身边。

时间紧迫,所有演员都在争分夺秒地排练剧本,调整状态,力求超常发挥。

任娇余光瞧见她,似乎是有些意外。

“你也在这啊,你来这干什么?”黎见星随口找了个话题。

“吃饭。”任娇道。

“……”黎见星一时凝噎,“你来这面试女二?”

她的语气太自然了,自然到让任娇感到极度不舒服。

她和黎见星同时出道,除了第一部戏,之后一直在给黎见星作配,不温不火。甚至有网友给她起了个称号——职业女二。

握住手机的五指微微收拢,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上小小的、展翅欲飞的蝴蝶纹身:“我就不能演女主吗?”

电影里这只蝴蝶是男主亲手给女主纹上的,他说只要有这个标记,即便是天涯海角,他也能寻到她。

任娇显然有备而来,说完就被场务喊了进去。前面的几个演员出来后要么哽咽难鸣如丧考妣,要么直接羞愤难当地飞奔出去,黎见星呼吸有些急促,忍不住掐着大腿。

“完了,宋婶,我现在有些紧张……”

要知道她第一次试镜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后来都是片方主动邀请她担任主演,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正儿八经地试镜过了。

宋天材安慰她:“紧张是正常的,你一会进去别紧张就行了,还有,你紧张能不能别掐大腿?”

黎见星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掐大腿?”

宋天材忍无可忍:“因为你掐的是我的大腿!”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尴尬地替他揉了揉。

任娇进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来,面试的演员们交头接耳:

“怎么还不叫下一个?”

“我听说这次的女主已经内定了,我们都只是来走个过场。”

“真的假的?还好我面试的是女二……”

议论纷纷之际,任娇终于从里面出来,除了卸过妆,她看上去状态很好。

场务仿佛一个无情的复读机:“34号,34号进来面试。”

在宋天材的鼓励下,黎见星忐忑不安地推门而入。

试镜的房间很宽阔,里面的物品基本被清空,只余下中央的三张桌子,导演和副导演,还有……

黎见星目光从男人鼻侧性感的小痣上掠过,他靠着椅背,似乎是疲惫地仰起脑袋,由于空间太小,修长的腿只能憋屈地曲起,烦躁地抖着脚尖。

她最不想见到的,陆景淮。

黎见星努力不去让自己回想那天的事,一边说出准备已久的自我介绍:“各位老师好,我是黎见星……我今天想面试的是女主。”

陆景淮缓缓收回腿,与她四目相对,终于来了些趣味。

方导看完她的简历道:“你别演女主了,你来试试快递员这个角色吧。”

刚要开始演绎的黎见星一顿,想说自己竞选的是女主,可方导已经开口,她又不想在陆景淮面前丢脸,只能硬着头皮演快递员。

这个角色只出现过两次,但却至关重要,可以说是电影中的灵魂人物,上帝视角。

黎见星凭借自己的角色揣摩,慢慢进入状态。

门外,宋天材焦急地来回踱步,没过多久,黎见星眉开眼笑地走出来。

宋天材以为是有希望,两人回到车上,他握住她的手:“怎么样了?是不是成功了?”

黎见星道:“成功了。”

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她下一句:“成功失败了。”

“失败了你还笑那么开心?”宋天材满脸问号,用手去探她的额头,担心她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黎见星把刚才发生的事如数告诉他,宋天材安慰她:“没事,他没选你做他的女主角,是他的损失,没眼光。”

……

黎见星出去后,副导演看向眉头紧锁的方导:“你觉得前面那两个女演员的表现怎么样?”

方导道:“前面一个表现还不错,哭戏很有感染力,可以看得出来有好好打磨演技,形象也很贴合,至于后面那个……浮夸,自以为是的做一些细节,全是技巧,毫无感情。”

副导演若有所思地点下头,想了想,又问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陆景淮:“陆总觉得呢?”

毕竟这是他们的金主爸爸,也应该征求一下意见。

“我?我就是个观众,不懂你们选角的标准。”陆景淮道。

“那正好,作为观众视角来说,你觉得她们两个谁更符合你心中的女主?”

“我觉得……”陆景淮眉梢微挑,摁着手中的圆珠笔,目光在黎见星简历的照片上徘徊,似乎是在找形容词:“她很漂亮。”

“至于演技,宋导您不是最擅长培养新人演员了吗?”

他点到为止,而方导浏览着面前的几份简历,似乎已经下了决定。

……

微信提示有人给黎见星发信息。

【袁女士:没事的话回家住两天吧,你的房间一直空着呢。没人给我吵架挺不习惯。】

宋天材也看见了:“前两天你妈给我打电话问了你的情况,网上传的沸沸扬扬,我又瞒不住。你都多久没回去过了,她说想你了,很关心你。”

黎见星不置可否,阖上眼睛假寐。车子平稳行驶到小区。

下车前,她对两人道:“你们接下来不用管我了,忙其他的去吧,想做其他工作也行。”

这……

橙子担忧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黎姐不会想不开吧?”

宋天材脑袋向后躺,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说让她冷静冷静。

虽然宋导没有明说,但黎见星知道她已经落选了,之后她也没有接到任何剧组的通知。

于是她把自己的衣服首饰全都放到了二手平台上变卖,虽然对猫猫们很舍不得,但她现在连自己的生活都保障不了,它们跟着她也是吃苦,于是将它们送到了爱心救助站,如果之后她东山再起,告赢陆景淮那个小人,而它们也没被好心人领养的话,她就再把它们接回来。

唯有六一死活不愿意走,还故意在院长鞋子里撒尿,害得黎见星不得不又把它领了回来。

没了紧凑的行程后,黎见星终于能放飞自我。在家边洗澡边唱着奇怪的摇滚歌曲,把隔壁原本前来想将手链还给她的陆景淮吓住了门口,踌躇几秒后,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走。

黎见星刮完腋毛对着镜子孤芳自赏:“嗯,今天也是美貌在线的女明星呢!”

六一都被她吓得退避三舍,却被抓住命运的前爪,被迫跟她一起跳舞:“让我们一起摇摆,一起摇摆,耶。”

“什么?六一你说让我伤心就哭出来?我哪里伤心了?我一点都不伤心啊,哈哈哈哈哈我的精神状态很好啊……发疯怎么了大家都会死装的正常给谁看,世界痛吻我,我报这狗日的世界一拳两拳三拳四拳九九八十一拳!”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啊六一!”

“汪!汪汪汪!”六一害怕地叫了几声,趁她松懈时马不停蹄地逃离魔爪躲藏起来。

“没劲。”黎见星撇了下嘴,强忍住落泪的冲动,抽了抽鼻子,从冰箱里拿出所有的啤酒不停往肚子里灌,然后醉醺醺地从柜子里翻出聚光灯,摆好打开,站在灯下,冲着黑漆漆的影子拍了张照,最后上传微博。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一扔,神志不清地躺在毛毯上。一直到月上枝头,跌跌撞撞地扶着沙发坐起来,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看到一个东西躺在沙发上。

她拿起它就是一顿乱锤,毫无章法,嘴里念念有词:

“谁让你睡的?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起来,我让你起来重睡!”

“笑,你也嘲笑我是吧?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陆景淮,你好狠的心,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浑身的力气都使完后,她“咚”的一声像僵尸一样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彻底没了声息。

六一还以为她出事了,急忙从柜子底下跑出来,就被她防不胜防地抓住尾巴。似乎是梦到了什么高兴的场景,忘乎所以地咧起唇角:“落到我手里了吧?陆景淮,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手段和力气,嘻嘻嘻……”

说着又挠了挠腿,冷不丁举起胳膊:“以后看见那个叫陆景淮的,你就给我使劲咬,往死里咬!出了事算我的!”

黎明的曙光终将取代黑夜,旭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针垫花争先恐后地绽放,鲜艳得仿佛灼灼燃烧的火把,温暖让寒凉不复存在。熬过春寒料峭,便是春回大地。

一缕阳光斜射进来,客厅一地狼藉,喝空的啤酒罐七零八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酒味。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客厅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