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相看两不厌唯有汴凉城

看着那些满脸严肃仔细翻检行李包裹的军士,温鲤感觉就像前世过安检一样,想着这些士兵会不会让自己把手边的水拿起来喝一口,温鲤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摇头笑了笑。

排在温鲤前面的那人自觉的打开行囊,让军士检查。军士注意到行囊里一个包裹,那人笑着说道:“军爷,这是小子家里祖传的夜壶,小子怕水土不服,用这边的茅厕不习惯,就随身携带了,军爷用不用打开看一眼?”

军士捏住了鼻子,皱起眉头朝那人瞪了一眼,嫌弃的摆摆手说道:“不用,收拾好东西赶紧过去。”

“好嘞,军爷。”那人赶忙系上包裹的系带,背着包裹入了城。

终于到了温鲤一行人,士兵看向镖车上显眼的包裹,问道:“这是什么?”

温鲤想着刚才那人的一套说辞,促狭一笑道:“军爷,这是小子家里祖传的人头,家里长辈怕小子银两不够,特意让小子带着可以换钱。”

“人头?”军士脸色一变,温鲤注意到军士左手扣在腰间的长刀上,将长刀从刀鞘中推出了一寸,露出了一抹明晃晃的亮光。

温鲤正想着怎么的解释,身后的王跳跳突然从侧面走了出来,开口道:“讲个玩笑不行吗,你们是怀疑我有什么问题吗?”

军士盯睛一瞧,看清楚来人是谁,长刀立马缩回刀鞘中,军士单膝下跪,低着头说道:“原来是王少爷,小子眼拙了。您终于回来了,您不在的这段日子了,王大人可没少往城头这边跑,可把我们训惨了,说是都怪我们看守不严,才把您放出了城。”

王跳跳没和这军士多絮叨,让他放行后,便领着大家进了城。

虽然这人头被发现也没啥大不了,毕竟像恶滔天这样的通缉犯肯定在官府留有画像,一查便能查清楚。但是平白无故的整出一个人头来,任谁都会吃一惊,去衙门做个笔录什么的是免不了的,王跳跳可不想受这份罪。

“人头给我,我让方叔先走,带着人头去衙门,领了赏钱再给你。”王跳跳白了温鲤一眼,朝他伸出了手。

温鲤不太情愿的把装着人头的包裹递给了王跳跳。

王跳跳接过包裹,满脸嫌弃的把包裹扔给了方管家,他是不想这种晦气的东西在他手里多放一秒钟。

方管家朝大家说了声稍后再见,就骑着马先走一步了。

看着恋恋不舍望着方管家的温鲤,王跳跳嘴角一撇,不屑的说道:“放心吧,本少爷瞧不上那几个臭钱。”

得到了王跳跳的回答,温鲤这才放心下来,打量起身边的事物。

温鲤刚下山的时候,目睹了小镇的繁华,在惊讶之余,他也推测了一番这种大型城池是什么样个光景,可当他亲身来到这座曾经的天下首善之城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了。

从傍晚时分入城,温鲤本以为自己看到的将是一座暮气沉沉的城池,却没有想过汴凉城没有一丝睡意,汴凉城的百姓也没有丝毫困倦。

无处不热闹,何处不灯火?

道路上磨拳接踵的行人,脸颊被街道旁的灯火照的犹如盛开的桃花。酒楼茶肆、宅第店铺鳞次栉比。有的人和温鲤他们一样走马观花,一路向前行走;也有的驻足摊前,温鲤甚至看到有个姑娘直接将摊上的发簪插到自己的头上,女子朝身边的男人报以妩媚一笑,那男子便魂不守舍的将银两从怀中掏出付予摊主。

对温鲤而言,目光所及的汴凉城,唯一跟山下小镇类似的,就是行人的着装打扮了,汴凉城的百姓或许穿衣打扮更加新潮一些,胭脂抹的更艳丽一些,但总体的样式都差不多。看来越朝百姓的爱美之心,无论是在山野小镇还是繁华都城都是一样的。

士农工商,男女老幼,好不热闹。温鲤众人一路走了好久,来到一条河边,这里屋宇错落,临河的茶肆之中,摆着桌凳,有不少人聚在茶肆边听人说书。

一座精致的拱桥,宛若飞虹,沟通两岸。一行人跨过了这座拱脚,周遭的一切就变了模样,再也不是刚才那种连绵不绝的热闹,而是一片寂静,偶尔闪烁的灯火都在别人的宅前或者院内。

看到大家惊奇于眼前场景的变换,王跳跳说道:“这里是城西,住的都是官员,很多都是前朝那时候的京官。据说当初新皇帝上任的时候,这些人可没少闹腾,后来皇帝斩了好多人的脑袋,他们这才消停下来。现在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当做越朝最忠心的狗,你笑话他们几句,他们还一本正经的跟你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知道这些当官的,最不要脸的地方是什么吗?”

看到温鲤摇了摇头,王跳跳接着说道:“就是这群王八蛋喜欢把出尔反尔,叫做此一时彼一时。”

温鲤好奇的看向王跳跳,问道:“你爹不也是当官的吗?”

王跳跳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也是个王八蛋。”

温鲤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跳跳还告诉温鲤,汴凉城有东富西贵南贱北贫这么一个说法。东边因为有运河,所以经商的人大都聚集在那里,住的也比较多。西边离皇宫近,条件好,被划为官员的聚居地,都是些达官贵人。南贱是说南边大都是些青楼、戏院、曲园这类的烟花巷柳之地,里面居住的多是些还保留着奴籍的红尘女子和一些仆人。北贫最好理解,因为北边住的都是穷人,大部分都是靠耕地、放牧为生的普通百姓。

“那汴凉中心呢?”温鲤问道。

王跳跳很郑重的看向温鲤说道:“那里只有一片竹林。”

温鲤还想问为什么繁华的汴凉城中心是一片竹林,众人却已经停下了脚步。

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之所以是尽头,不是前方没有路了,而是因为前方是座皇宫,当然现在宫里已经没有皇帝了。吴冕迁都洛安后,这座汴凉城里的皇宫就被搁置了,久经失修之下城墙下杂草丛生,墙上青苔遍布,有些瓦片也已经开裂了。

想到这座曾经无数人向往,象征着万万人之上的权利中心,如今成了这幅模样,温鲤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王跳跳的家,也可以说是太守府就在皇宫城墙边上,就是这座挨着皇宫最近的,牌匾上高悬着‘王府’两个大字的府邸,门前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一雌一雄,雄狮脚下踩着一只绣球,雌狮身下依偎着一只幼狮,皆显得庄严威武。两根大石柱上高挂着灯笼,映照着灰褐色的大门,透露出一种厚重的味道。

如果汴凉还是汴京的话,按资排辈,太守府的位置可以从这头排到看不见皇城影子的地方。但是终究‘京’字多了两点水,太守也成了这座城里最大的官。

王跳跳上前,用力扣了扣大门上的门环,紧闭的大门开出了一条缝,逢里探出两只眼睛,像是没睡醒的声音问道:“谁啊?”

王跳跳大声喊道:“是我!”

门缝里的两只眼睛眯了起来,透过门前昏暗的灯光,看到了王跳跳的一张肥硕大脸。

吱呀一声,门被里面的人拉开,一个奴仆装扮的青年人赶忙上前说道:“少爷啊,你可算回来了。”

王跳跳推开了那只奴仆伸过来准备帮他拿行李的手,说道:“不用你来,你先去通知我爹我回来了,再告诉灶房的人烧些好菜,少爷我要招待客人。”

“好勒。”奴仆麻溜的转身,朝屋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王跳跳带着众人进了府内,一路上穿庭过院,温鲤所见之处皆是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穿过一道拱门,众人顺着一条鹅卵石小道来到了正厅。

正厅很宽敞,也很雅致,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瓶和木雕,正厅前方摆着两把红木椅子和一张茶桌,应该是主座。厅中间是一张梨花大理石案,案上香炉还飘出几缕青烟,温鲤能嗅到一丝檀香。

王跳跳入厅后直奔主座而去,一只腿翘在屁股下的椅子上,摆了摆手,招呼大家都找位置坐下;来,像极了回到自己寨中的山大王。

温鲤一边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些名贵字画,一边找地方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温鲤就看到一位衣着华贵、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和王跳跳还有些相似。

中年男子手中提着一条长鞭,大步流星的从侧门走进了正厅,眼神四处张望,嘴里喊道:“王跳跳呢?看老子不收拾你这个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