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站了半天,那支烟始终没抽成,嘶了一声放回了烟盒。重新打量一遍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口,放缓了语气看向祁昭:“跟我走?”
祁昭的眼睛被她的手擦得隐隐作痛,没讲话,摇了摇头。
她想回店里订正试卷去。
沉默不语转了身,沿着一职门口的街走下去。
长街上她校服干净的背影,和这里的一切肮脏嘈杂都格格不入。也显得渐远的人格外孤独。
祁昭走过了街角的路灯,影子慢慢落到了她的脚前,身后一道长长的人影也跟着交叠在她的影子上。
两人一前一后这么走着,谁也不说话。
也许他要回修车店,刚好顺路。祁昭这么想着,松了口气。
经过一家超市门口,身后跟着的人突然停下了,紧接着进了超市。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她也停下脚步,站在树荫下不易察觉的位置,面无表情朝超市里望去。
周五晚上的原因,超市里人不算少,一对夫妻在进门处逗着坐在推车里的小孩。
很多个孤独的夏天,她喜欢站在小店附近的天台上,看宁县的灯火一盏盏亮起。而她脚下的一片黑暗,像是一座永远沉寂的孤岛。
段京耀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侧对着她在收银台前排队。
门外的热气对着收银台前排队的人吹,于是他把里头那件扎进黑色长裤里的白T恤扯了出来。
有一堆初中生站在超市门口吃烤串,盯着排队的灰发少年捂嘴笑。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姑娘抓着一瓶可口可乐走上台阶,递了过去。
隔得太远,祁昭听不清楚,但是也能将他们的对话猜个大概。那女孩在请他帮忙拧易拉罐。
他没多想这种女生的小心思,沉默不语接过。冷白的腕骨露出一截,骨肉匀称的手指搭在铁环上没使多大劲,汽水发出一声滋的声音。
单手递了回去。
那女孩甜甜说了一句谢谢哥哥,兴高采烈捧着可乐出了超市,回到她们的小群体里眉飞色舞的一直在讲话。
离得太远,祁昭听不太清,却也能猜到在说什么。无非是把刚才的那短短几十秒,拆开来一遍一遍倒带。
这个年纪的喜欢和爱慕,从来都是一生中最难忘的。
她一动不动站在香樟树的影子里,看着段京耀付完了钱走了出来,左手提着一个白色超市袋,右手不知握着什么东西。
一步步朝这边走过来,抬了抬手摊开手掌。那张创口贴便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祁昭的食指上长长一道血痕,是在KTV趴在窗上往下看的时候被碎玻璃扎的。大概是她被吓出眼泪的时候抬手去擦,让他看到了。
“你留着吧。”祁昭摇了摇头,声音还是哑的,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反正以后也用得着。”
明晃晃的内涵和暗讽,让香樟树下的人脸很快沉下来,捏着创口贴的手紧了几分,青筋显得若隐若现。
生生地硬忍着没说一句话。
咬牙切齿几下就撕开了手上捏着的那张创口贴,把包装纸扔进了垃圾桶,抬手拽过她的右手,将创口贴的中间对准那道血色长痕贴了下去。
段京耀没有抓她的手腕,抓的是她的校服袖子。对方低头的一瞬间,祁昭感受到那扫在她手背上的呼吸。
长街的枝叶沙沙作响,车灯不停照在两人身上又离开,明明暗暗之间,段京耀的脸难得有了几分专心的神情。
在那枚创口贴覆盖住她伤口的刹那,祁昭就收回了手。
“换一只手提。”他把那个超市袋子递了过来。
祁昭看了一眼,路灯光线下袋子里一堆零食的包装颜色鲜艳,最上面是一大包小鱼果。
“我不饿。”她没接,又怕他不相信很认真的详细解释,“我经常不吃晚饭的。”
两人僵持了很久,祁昭率先转过身,想往街上走着回家。
怀里被强行塞进来的一袋零食和校服摩挲出响声,她猝不及防下意识抬手圈住,回身看树底下的人。
“我是在问你饿不饿吗。”段京耀定定站在夜色里,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叫嚣,用力踩着脚下一罐空汽水瓶,“老子在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