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她处境不容易。
他不能给她添乱。
少年指尖随意擦了擦滴血的耳廓,垂下眼睛,准备继续承受着这场无妄之灾。
葛管家站在石路上,看清少年的脸后,蹙了蹙眉头,不可思议。资料上说,裴枕曾在最顶尖的格斗俱乐部学习了很久,拿了好几个奖项,不至于被这群小魔王欺负吧?
这欺负也是因为小姐才受的。
他快走了两步,喉咙里滚属于中年人浑厚的嗓音。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在干什么?”
一群公子哥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用力的打了少年腹部一拳,才提着书包跑了。
“乐色,记住我今天的话。”
冬季天黑的很快,日光撒下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消散了,整个树林暗得不行,远处的灯火是冷色调的,把寒夜衬托的更冷寂。
四周,静了。
裴枕躬身将地上的新书包拾起来,爱惜的擦了擦上面的污渍,缓慢的背上,朝葛管家走去。
“您来了。”
葛管家观望着少年,从上衣内兜里拿出一叠整齐的白手帕,按在少年淌血的耳廓上。
半晌,才道:
“裴少爷,小姐在车上等您,我这就去通知小姐一声,我们去医院。”
“谢谢。”裴枕接下那方帕子,又拍了拍身上精致贴身的深蓝色制服,直至将泥泞拍干净后,才把耳边的手帕取下,“不用告诉小姨,也不用去医院,我没事,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他脸上并无异色,像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平静的眸眼没有半点委屈,就是有点忧虑。
直到路过校医室,取了一枚肉的色创可贴,像爱美的小姑娘一样,对着镜子完整的贴上,反复检查不容易被人察觉后,眉头才平和散开。
葛管家顿了顿,明白了少年的想法。
这是不想小姐担心。
裴枕背着书包,步履轻松的往校门口走,腹部隐隐作痛,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直到看见校门外唯一停着的豪车,眼睛才微微亮起,冷硬的眼睛清澈又干净。
随即走了过去。
“小姨,抱歉,久等了。”
许肆将车窗降下,和他直直对上,眸光在浓密的夜色中接触,安静一瞬,又悄然分开。
“不久,上车吧。”
这一会儿,街道在刮着清幽的风,积云是灰色的,暗示着第二天即将落雨。
葛管家叹息一声,将车子开出学校路段,当着裴枕的面什么也没说,但他回去,还是会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小姐。
雇主是谁,他不会混淆。
许肆将车窗留了个指节大小的缝隙,行驶间,针刺般的冷意从外涌入进来。
风拂动她的长发,顺滑的像黑色的丝绸,那双上扬的桃花眼勾人,余光有意无意的瞥向少年的耳朵。许肆拿起一瓶汽水,顺手递给少年,温声说:“听老师说你成绩很好,跟同学相处的也好,我很高兴。作为奖励,一会儿葛管家会送我们去商场逛逛,我要给你买几件合适的衣服,鞋子,手表,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风格?”
裴枕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着说:“什么风格我都可以穿。”
“那就去逛逛,碰到喜欢的就跟我说,我给你买。”
“嗯,谢谢小姨。”裴枕点头。
许肆忽然望着他的眼睛,“那你要不要跟我说说,耳朵是怎么回事?”
车子忽然下了个斜坡,抖动了几回。
裴枕浓睫漆黑,沉默了许久,不愿骗她,也不愿她为难。
许肆点了点手上的包,“那葛管家说。”
“……。”
有烟火从大楼里绽放开,许肆默不作声,听着葛管家转述着那几个混球的话,在听见大表哥被打这一段,她大概知道了惹事的是哪家的人。
心脏淤堵。
她指尖又开始轻敲着搭在腿上的奢牌名包。
声音回荡在车厢过于清脆,脸上也挂着冷笑,“敢欺负到我许肆头上,有种。”
许肆转头,“你是学格斗的,为什么不还手?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要起矛盾?那也得分情况,我也希望你不要被人欺负,听见了吗?”
时间尚早,寒冷干燥。
裴枕点头,“嗯,听见了。”
……
到了商场,许肆给裴枕买了许多衣服,说是几件,实则可能一个季度都不太可能重复。
裴枕身量好,什么风格都能穿的上。
但下意识,许肆还是愿意给他买些深沉的颜色。
手表都拿着最适合他的款,从不问价格,只挑好的买。
趁着夜不晚,她去护理馆染了个头发,做了纹理。
发型师拿着剪刀,恭维她的同时,也夸耀到了等待的裴枕。
“好看的人就是要跟好看的人站一起,长得真好,赏心悦目。”
许肆偏头看着他的灰质眼眸,笑着问:“学校不管学生发色,你想不想染个灰发,我觉得会很好看。”
“好。”裴枕站起身来。
另一个发型师有眼色的起身调配发膏,为他上色。
这一年的港岛开着白玉兰,少年的发色改变在这一刻,无论性格如何变,发色很多年都没有变过。
当晚。
许肆慢步走进书房,拿着座机电话联系了安适。打听了上个月,因为出言不逊挨她揍过的男人,有几个亲戚。
挑出年龄最合适,又在皇贵私立学院就读的学生,询问道:“陈家?做纺织业的那个陈家?”
安适肯定的很快:“是的。”
许肆笑道:“地址找出来,有机会我要去做做客。”
如果裴枕身上再有什么伤。
她会去告诉告诉这些人,港岛许家还没完蛋。
……
然而第二天。
裴枕还是被那群公子哥堵在了路边,那是一条昏暗的巷子里,他是被围着堵进去的,混球们还扛了个椅子,准备打持久战。
路人看到这阵仗想报警,却被几个混世魔王恐吓走了。
陈世华刚开口骂了一句,“小孤儿,还他妈染灰……”
手里那用来装逼的棒球棍就被夺走,反过来一棍敲在了脑门上。
半个小时的时间。
裴枕靠坐在椅子上,单手拎着棒球棍,毫不在意的擦了擦手上的血,朝他招手。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