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写东西不只要让人了解,同时更要让人无法了解。
一本书的目的,就是要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本书,不希望被“任何人”理解。
一个非凡的知识和尝试需要传达它的思想时,总会择人而为,同时它也会树立藩篱以摒拒“其他的人”。所有美好的法则与风格,皆有源头,它们一面避到一旁,拉长距离,防止被“超越”;另一面却到处寻找知音。
我之所以对你诉说我的一切,是因为我不想让我的无知或爽朗的个性阻碍你对我的了解,我当然不希望我的爽朗令你为难,虽然它能促使我迅速达成目标,不过,我认为在处理较为深奥的问题时,最好就像洗冷水澡一样,快进快出。有人说不必浸入水中,有些人则说水不必放太多,这都是恐水病者的迷信,是冷水的大敌,那些人完全是一派胡言。
噢!极冷的水能令人尽快起身!顺便让我问一句:当我们对某些事物略知一二、仅做表面接触时,是否会造成误解或错觉?是应当像母鸡孵蛋一样,整天只对这一件事纠缠不休?至少在这种尴尬或棘手的场合,我们可以突如其来地抓住个中要领,除此别无他法。
最后,简明扼要还有另一种价值:在那些紧缠着我的问题中,我必须尽量说得简洁一点,免得后人听到太多废话。尤其是对不讲道德的人来说,他更应谨慎小心,以免毁了无知,我指的是某些笨蛋和男女佣,他们从人生当中除了学到无知的单纯之外,一无所获。
而我希望我的作品也能提升他们、鼓舞他们,使他们的生命充满热诚的激情。我想再也没有那些热诚的笨蛋和男女佣受到甜美的鼓舞更能教人兴奋愉悦的了。按照简明扼要的标准来看,我的话已经说得太多,我的无知常将我搞得一团糟,我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有时我会因此而感到羞惭,有时则更为此羞惭而感到羞惭。
或许我们这些哲学家在目前知识界的地位日渐势微,科学正在迅速地茁壮成长,最有学问的人已然发觉到我们所知道的实在太少了。但如果换成另一种情况——知道得太多——一切会更糟;不管怎样,我们的责任永远是勿使自身陷于迷乱。虽然不可否认,我们也知道许多其他方面的事物,但是毕竟和有学问的人比起来还是有差别。我们的需求不一样、历练不一样、成长不一样、体悟也不一样;我们需要的更多,也需要的更少。
一个知识分子究竟需要多少学养是没有公式可循的,如果有的话,也应当是偏向独立自主、反应敏捷、游历或冒险等方面的倾向。他宁可活得贫穷而自由,而不愿生活富裕而不自由。同样,一个优秀的舞者所需要的滋养,绝非脂肪,而是力量和柔软度——我知道一个哲学家所渴求的也和优秀的舞者一样。舞是他的理想,他的艺术创作,而且与他个人的信仰差不多,同时也是他的“礼拜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