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我第一个看见的是我的朋友,替我在诊所行医的拉迪亚德。我发现自己身处贝克街。
“死里逃生,华生。”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我的脉搏。
我渐渐恢复了意识。“拉迪亚德,我昏迷了多久?”
“差不多十二小时。他们送你来了以后,我给你打了一针镇静剂。”
“我什么情况?”
“已经是万幸了。踝关节骨折,手腕扭伤。烧伤无疑很痛苦,但只烧到了表层。”
“福尔摩斯在哪里?他已经——”
“拉迪亚德指了指,福尔摩斯坐在我床对面的椅子上,面色苍白,但看上去安然无恙。谢天谢地。
“好了,我得离开了。”拉迪亚德说。他又对着福尔摩斯说:“注意不要让他说话太久,福尔摩斯先生。”
拉迪亚德离开了,他说他会再回来给我清洗伤口,警告我不准用力。但是,尽管我满身疼痛和不适,我还是无法抑制住好奇心。我担心福尔摩斯为了体谅我的情况,而错失了最好的时机。我很快就把在克莱因把他强行带走后,在可怜的安吉拉·奥斯本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我看出他在纠结于一个决定。终于,他开口对我说:“我的朋友,恐怕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携手冒险了。”
“为何?”我沮丧地不知所措地问道。
“因为你的贤妻不会再放心把你委托给我这个蠢材。”
“福尔摩斯!”我叫道,“我不是个孩子!”
他摇了摇了头,说:“你必须回去睡觉。”
“如果你不告诉我如何从克莱因身边逃开,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在我昏睡的梦里,我梦见你被猛砍……”
我战栗着,他握住我的手,露出罕见的关怀之情。“楼梯失火的时候,我看到了机会,”福尔摩斯说,“抓到我后,克莱因过于得意,大火扑向他时他刚刚举起枪,就和他的狗腿子一起葬身于火海,天使和皇冠酒吧现在是一片废墟。”
“但是你,福尔摩斯,是如何——”
福尔摩斯笑了,耸了耸肩。“毫无疑问,我可以解开绳索。”他说,“你知道我足够灵巧,只是缺乏机会,正巧大火来了。不幸的是,我没能救出迈克尔·奥斯本。他似乎很期待死亡,可怜的孩子,十分抗拒我把他拖出去;事实上,他一头冲进了火海。为了逃生,我不得已弃他而去。”
“因祸得福。”我咕哝着,“臭名昭著的怪兽,开膛手杰克昵?”
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悲伤;他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别处。
“卡尔法克斯勋爵也死了。我确定,像他的兄弟一般,他是自己选择死亡的。”
“自然,他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承受绞刑架的痛苦。”
福尔摩斯看上去仍在神游。他用最严肃的声音低语道:“华生,我们应该尊重任何一个高尚的人的决定。”
“高尚的人!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吗?哦,我明白了。你是指他清醒的时候吗,还是指夏尔斯公爵?”
福尔摩斯将下巴抵在胸口。“我也有一个可怕的消息,是关于公爵的:他也自杀了。”
“我明白,他无法忍受儿子犯下的滔天罪行。你是如何得知的,福尔摩斯?”
“我从火海逃脱后,雷斯垂德陪着我一起直接奔向伯克利广场。可惜我们迟了一步,公爵已经知道了卡尔法克斯勋爵死亡的消息,他用一直藏在手杖里的利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个真正的贵族的死亡!”
福尔摩斯的头轻轻动了一下,我想他是在点头。他看上去沮丧透顶。
“华生,这个案子让我非常不满意,极其不满意。”说完,他陷入了沉默。
我感觉他想就此结束谈话,但我并不甘心。我已经忘了脚踝和烧伤给我带来的所有痛苦。
“我不明白为什么,福尔摩斯,开膛手已经死了。”
“是的,”他说,“真的,华生,你现在必须休息。”他起身准备离开。
“我无法休息,”我圆滑地说道,“除非所有的碎片都能拼凑起来。”
他顺从地坐下来。“我按照顺序理了理案件的脉络,直到那场大火。卡尔法克斯勋爵,乐善好施的外衣下面却是疯狂的开膛手。他并不知道安吉拉·奥斯本或者麦克斯·克莱因的身份。我说得对吗?”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
“当你发现他巢穴的时候,”我接着问,“你确定已经知道他姓甚名谁了吗?”
这次,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去了旅社。尽管在那里我们没有见到他,他却看到了我们,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或者他是在我们走之后不久来的,从穆雷医生那里得知我们去了天使与皇冠酒吧,毕竟我们的行踪无须隐瞒。卡尔法克斯勋爵跟在我们后面,并且和我们一样发现了啤酒桶后面的入口。”
“卡尔法克斯勋爵比我们先到。”福尔摩斯突然说道,“回忆一下,当我们推门而入的时候,门搭扣是坏的。”
“更正一下。他一定比我们擅长在大雾里行走,我们打乱了他对下一个目标安吉拉·奥斯本的跟踪,我们进到奥斯本房间的时候,他一定埋伏在走廊的深处。”
福尔摩斯没有提出质疑。
“然后,当他意识到你已经揭露了他的真面目后,他疯狂了,狠下心,决定放一把火来结束自己臭名昭著的生涯。他最后对我说:‘把消息带出去,华生医生!告诉大家卡尔法克斯勋爵是开膛手杰克!’只有一个极端自我主义者才会说这样的话。”
福尔摩斯带着决断的神情站起来。“无论如何,华生,开膛手杰克永远消失了。现在我们必须听从医生的嘱咐,你应该睡一会儿。”
说完,他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