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大老爷主持分家时辛苦!”贺夫人毫不留情的冷冷回了一句,想当初,就是在这祠堂前,自己被他气得昏死了过去,那一幕幕即凄凉,又悲愤的画面,贺夫人永远也不会忘记!
如果不是碍着夫君贺廷卿的面子,和贺书渊的前程,贺夫人直恨不得跟贺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此时,又怎会给他们这个脸面呢!
贺家大老爷贺廷宇,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不过,好在这里也没有外人,就算是被贺夫人下了脸面,也不打紧,到底还是今后的利益和前途更重要。
贺家大老爷贺廷宇,好似没有听懂贺夫人的嘲讽般,继续陪着笑说到:“不管怎样,我们都是贺家后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来,就算是分了家,也不耽误什么,还是应该彼此互相照应…”
贺夫人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如此无耻,如果当初分家时,是公公正正的,该怎样,就怎样,分的家,他的这番话,倒是一点错也没有,可是,他们当初,是怎样欺负自己这孤儿寡母的,如今,竟然还好意思张嘴,说出这样的话来!
互相照应?也亏得他能张开这个嘴!要不是书渊经此一事,突然醒悟过来,有了长进,他们三房现在,指不定都已经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也不见他们去照应照应,这会儿,倒好意思舔着脸,要互相照应了!
贺夫人越想越生气,脸色便蓦地阴沉了下来,不过此时,与他们理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也不是贺夫人的行事风格,因此,她并没有接贺家大老爷贺廷宇的话,而是一边脚步不停的向外走去,一边冷冷的继续开口说到:“明日我家要摆流水宴,招待来祝贺书渊得了小三元的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准备,我这就告辞了,大老爷也别费那些没用的心了!”
贺夫人此话,明面上是说,让大老爷贺廷宇别费心给她准备晚饭了,可实际上,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说的,其实是让大老爷贺廷宇,别费那个攀附他们三房的心了。
贺夫人的话音刚落,还没等贺家大老爷贺廷宇,有所反应,一旁早已经被气得火冒三丈的贺家二老爷贺廷伟,却再也忍耐不住,猛地高声喊到:“别以为你们三房出了个小三元,就给脸不要脸,再能耐,你们也是我贺家的人,到时候把我们贺家惹急了,把你家那不认祖宗的玩意儿,告上衙门,看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原本还快步向外走去的贺夫人,听到二老爷贺廷伟的话,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跳着脚叫喊的贺家二老爷贺廷伟,脸上露出一个冰冷而又嘲讽的笑容,语气挑衅地缓缓开口说到:“没见识的东西,我看,你们二房贺书钦的亏,吃得还不够!”
说完后,再不理会,被她的话,怼得满脸震惊的贺家众人,头也不回的向祠堂外走去。
“你个败家玩意儿!”等到贺夫人已经走出了贺家祠堂,贺家大老爷贺廷宇才回过神来,对坏了他好事儿的贺家二老爷贺廷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不会说话,就别说,好事儿都被你变成坏事了!也怪我猪油蒙了心,当初怎么就觉得你家老大,要比小四强,就冲有你这样的拎不清的爹,你家老大,也不能是个出息的!”
“二叔,您家书钦,因着说书渊的坏话,现在还躲在家里,如过街老鼠般,不敢见人,如今,您又这样,难道是想让我们整个贺家,都跟你们家书钦一样,被人人喊打?”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贺家大房大少爷贺书丰,阴阳怪气,十分不满的说到。
要不是这个脾气暴躁的二叔,和他家老二贺书昊,把贺书渊给招惹个彻底,他们贺家,如今也不会招此冷遇,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现在倒是把责任,都推到我们二房身上了,可不记得当初分家时,你们大房捞得盆满钵满,乐得嘴都咧到天上去的时候了!”贺家大老爷的话,原本就让贺家二老爷心中不快,这会儿贺书丰一个晚辈,竟然也敢对他冷嘲热讽,横加指责,贺廷伟自然不会再忍耐下去,也同样阴阳怪气的反唇相讥。
刚刚走出贺家祠堂的贺夫人,听到身后贺家祠堂里,贺家人狗咬狗,一嘴毛的互相攀咬,脸上嘲讽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第二日,贺书渊家里门庭若市,人头攒动,虽然贺书渊还在书院埋头苦读,准备秋闱,并没有在家,但是,贺夫人已经连加了好几桌席面了,却还是不够。
他家那个宽阔的院子,都快要摆不下了,整条街都是喜气洋洋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想来沾沾喜气,毕竟,淮安府已经好多年,没有出个“小三元”了!
此时,无视身外之事,在书院刻苦读书的贺书渊,却被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的霍荣钧,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看着面色焦急,满头大汗的霍荣钧,贺书渊不禁放下手里的书,给他倒了杯水,一边伸手递了过去,一边神色关切的开口问到。
又热又渴的霍荣钧,伸手接过贺书渊递来的水,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抬手抹了把嘴,一边伸手去掏怀里的东西,一边神色有些焦急的说:“我大哥让人,给你送了封信,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儿,还要偷偷摸摸的!”
说完,把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封厚厚的信,伸手递给了贺书渊,同时还不忘凑过身来,一脸好奇地嚷到:“快打开看看!”
贺书渊闻言,也是一愣,世子霍荣昊给他的信?
不过,随即,他就反应了上来,一边接过霍荣钧递过来的信封,慢条斯理的拆开,一边笑着说到:“你也不用好奇,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感兴趣的事情!”
“咦?你怎么知道?你还都没看信呢!”霍荣钧被他的话,弄得更加的好奇了,歪了歪头,看着贺书渊,不解的问到。
这个时候,世子霍荣昊让人送信来,还要偷偷摸摸的,怕人知道,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外乎就是秋闱主考官的消息罢了!
果然,等贺书渊打开了那封信,看到的,确实是负责主持这届南直隶秋闱的主考官,已经定下来了,是翰林学士吕尚贤的消息,同时,信中还详细罗列了吕尚贤此人的履历、性格、在学问方面擅长的范围,和其一贯的政治主张等等事项。
“不愧是被皇上看重的世子爷啊!”贺书渊拿着手里的信,心中忍不住暗暗称赞。
秋闱的主考官,其实一般在全国各地的院试结束前,就已经差不多会定下来了,可是,却要等到七月下旬,才会有明确的任命。
因此,此时只有一小部分的高官知道这件事情,至于其他人能不能打听得到这个消息,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不过,世子霍荣昊能够提前打听到这个消息,贺书渊并不意外,让他意外和赞叹的是,作为一个原先跟科举一事,毫无关系的勋贵子弟霍荣昊,竟然比大多数参考的学子们,还能够明白分析主考官的资料,对于科举成绩的重要性,这件事上。
这可真是他说动霍荣钧,参加科举的意外之喜了!
如获至宝的贺书渊,也不理会一旁满脸好奇的霍荣钧,兀自埋头认真看了起来。
霍荣钧见他只顾看信,也不理会自己,只能气呼呼的自己探头去看,待看到信上写的是此次秋闱主考官的事情后,顿时便失去了兴趣,摇头晃脑,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道:“啧啧…你们这些平民学子,可真是够可怜的,为了考个进士,这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折磨…”
贺书渊听了他的话,歪头想了想,突然嘴角一挑,语气戏谑的回到:“你知道你们这些勋贵子弟们,为什么在春闱里,能考中者寥寥无几吗?”
“我们学问不好呗!”霍荣钧以为,贺书渊是要用嘲讽勋贵子弟们,不学无术的方法,来反击他刚才的话,也不着恼,十分坦然的回到,反正,在贺书渊的面前,也没几个人好意思说,自己的学问,做得有多么好的!
可是,贺书渊却不是这个意思,他笑了笑,继续问到:“可是,你们勋贵子弟中,也有学问做得好,颇有才名之人,为何这些人中,能考中者,也不过仅仅只有十之一二?”
霍荣钧倒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贺书渊问起,不禁有些好奇的问到:“不是学问不好,那又是为何?”
“是因为,他们没有经过,这一层一层又一层的磨炼啊!”贺书渊冲霍荣钧,眨了眨眼,戏谑的回到。
“你逗我玩呢吧!”霍荣钧看着贺书渊,半信半疑的喊。
“那自然不是!”贺书渊微微收敛了脸上的戏谑之色,正色道:“这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考试,是折磨,同时也是磨炼,它能锻炼你的意志,提高你的答题技巧,完善你的思维方式,这一切,对于最终的春闱,都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而没有经历过这个磨炼过程的人,自然在各方面,都有所欠缺,不是你的学问,做得不够好,而是,你没法把自己肚子里的学问,完美的表达出来!”
霍荣钧被贺书渊这一套一套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半响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他慢慢消化了贺书渊的话后,才有些额头冒汗的小声说到:“靠,不过就是考个进士,用不用这样啊!”
“不过就是考个进士?”贺书渊斜着眼睛,瞥了霍荣钧一眼,语气凉凉的反问。
霍荣钧就是发声感慨罢了,倒也没有别的意思,见贺书渊神情有些不爽,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忙笑着转移话题,抬手指了指贺书渊面前,那一摞厚厚的信纸,有些心虚的说到:“那这些东西呢?你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这些东西…”贺书渊拿起面前的信纸,在霍荣钧面前扬了扬,神色郑重的回到:“是对这次秋闱,十分重要的东西!”
“十分重要的东西?”霍荣钧抬手挠了挠头,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般,猛地抬起手,指着贺书渊,不敢置信地高声喊到:“难道你要行贿主考官!”
贺书渊被他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抬手用信纸,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才摇了摇头道:“通过对一个人的经历、性格,及他所擅长的学问、政治主张和生活习惯,等等方面的深入研究,就能在很大概率上,把握他的观点和喜好,从而规避答卷时,有可能出现的风险,并且…”
贺书渊说到这里,突然对霍荣钧,神秘的笑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到:“并且,同时根据近期,国家和朝廷发生的事情,可以大致判断出,他所会出的时务策论的题目。”
“什么!竟然还能这样?”霍荣钧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喊到,可是,随即,脑袋就摇得像拨浪鼓般,连声嚷到:“你可别骗我了,我是学问做的不好,可又不是傻!”
贺书渊见他根本就不相信,也不与他争论,只是笑着,继续开口说到:“既然你不相信,何不自己,亲自去验证一下?”
“怎么亲自验证?”霍荣钧被他的话,说得一头雾水,不解的看向贺书渊,懵懵懂懂的开口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