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明明刚才才说不去的,这会儿家都分完了,怎么又要去了?初一满心疑惑,却没时间问,只能服侍着身子还很虚的贺书渊换好衣服,扶着他,慢慢向祠堂走去。

两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贺家祠堂。

贺家祠堂四扇对开的雕花楠木门,全都大敞着,正屋里两排八座,对坐的檀木靠背椅上,坐了五个人,他们身后立着几个小厮随从,丫鬟婆子,显见着是要离开时,又有事,被阻在了这里。

那坐在靠背椅上的五人,除了大房和二房的两位伯父外,剩下的几个人,俱是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一脸不耐的端着手里的茶盏,喝着茶。

此时,听到动静,见小厮扶着头上伤口包着白布的贺书渊来了,便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他,一副有事快说,别耽误我们宝贵时间的样子。

他们越是着急走,贺书渊的动作就越是慢,一边慢慢向正屋里挪着,一边还时不时的轻咳两声,一副身体羸弱,可怜兮兮的样子。

“书渊身子不好,就不必过来了,要是再加重了病情,可怎么是好!”贺书渊的大伯,一个五十多岁,长相富态的男人,脸上挂着笑容,一副对他很是关心的模样,笑着说到。

“多谢大伯关心!”贺书渊也用十分感激的语气开口回到,然后在初一的搀扶下,坐在最下首的靠背椅上,喘了两口气后,才又接着说到:“只是刚才看了分家文书,小侄有一事不明,还望各位伯伯,族老为我解惑。”

屋里的众人闻言,互相对望了一眼,反正家已经分完了,他就是不满,也没什么用了,因此都无所谓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贺书渊见没人出声,便自顾自的开口,接着往下说到:“我们三房分到的两间铺子,俱是城边偏僻之处,小侄很是不解,难道我们贺家的铺子,都是开在城边偏僻之处的么?”

他的语气虽是有些虚弱,可是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弱,绵里藏针,让原本习惯了他横冲直撞,遇事只会大喊大叫的众人不由得神色一愣,脸上俱是微微变色。

可是这还不算完,贺书渊好似没有看到他们难看的脸色般,面不改色的继续说到:“还有,我们三房,现银,只分到了二十八两,难道我们这个偌大的贺家,现银竟然只有不到一百两么?”

几个族老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尴尬之色,他们收了大房和二房的好处,自然是他们怎么分,自己就怎么认,反正三房孤儿寡母的,也不能怎样,凭着念书念坏了脑子的贺书渊随便闹去,别人也只会说他不懂事儿。

可是,谁知,如今贺书渊被打破了头,倒像换了个人般,不仅不吵不闹,还打着解惑的名头,来找他们质问。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指责我们分家不公吗!”贺家老二贺廷伟原本就性子暴躁,这会儿率先沉不住气,猛地站起身来,抬手指着贺书渊高声喊到。

“老二!”贺家老大贺廷宇也站起身来,按住贺廷伟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座位,同时笑眯眯的对贺书渊道:“家里的铺子,确实不都是城边的,有两家铺子在城中,生意也可以,可是,考虑到你们孤儿寡母的,在经商一道上,你又半点兴趣也无,分给你们,你们也经营不了,反而坏了我们贺家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这才分了两间城边的铺子给你们。”

“还有,现银,好好的时候,我们贺家的现银,自是不只一百两的,可是最近老夫人的丧礼花费颇多,商铺里又到了要进货的时候,一时间,这现银可不就周转不开,没有那么多了么!”

他表面上说得头头是道,可惜全是一派胡言,哄哄原来那个不通庶务的贺书渊还行,可哄不住现在这个换了芯子的贺书渊。

他听完大伯贺廷宇的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开口缓缓的说到:“大伯,说的也有道理…”

可是,还没等祠堂里的众人舒口气的时候,他却又再次开口说到:“可是照这样说来,不同的铺子有不同的价值,那分家之时,就不该只按每家两间来分,不然,把城中的两间铺子,分给侄儿,侄儿也不用怎么经营,只要租出去,光得租金,就比城边那两家铺子值钱多了!”

“你想的倒美!老三都去了这么多年了,家里一直由我们二人支撑,你们三房,不过跟着混吃混喝,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想要城中的铺子,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贺家老二贺廷伟,一听贺书渊竟然想要分他在城中,生意极好的铺子,气得再次蹦了起来,指着贺书渊破口大骂。

“二伯,侄儿绝没有这个意思…”贺书渊见状也忙起身,上前两步,想要跟贺廷伟解释。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可是,正在气头上的贺廷伟,哪里有心情听他解释,手臂下意识在空中一挥,一下扫到了正上前来,想要跟他解释的贺书渊。

被他打到的贺书渊身子一晃,竟应声倒地!

“少爷!”一直站在他椅子后面的初一,被吓得惊慌失措的跑上前去,想要将他扶起来,可是他人年纪小,也没多少力气,扶了两把,竟扶不起来自家少爷。

贺书渊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一脸悲痛的仰头看着,也有些意外的贺廷伟,声音悲怆的低声说到:“二伯,就为了个分家,您至于么!前几日二房的二堂哥,无缘无故的与我发生争执,将我打破了头,还晾在地上许久,没人理,今天,我身子还没好,二伯竟然又这样对我,我们好歹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来,您怎么能…怎么能…”

说到这里,贺书渊已经眼角微红,眼中似有晶莹闪动,再加上他头上渐渐被血水浸染的白布,触目惊心,让人不由得悚然动容。

几个族老此时再也坐不住了,分家时,财产分配不均,那是常有的事儿,可是要闹出人命,可就不同了,好歹也要顾及些贺家的脸面和名声。

贺书渊的话,让大家不由得联想到,他前几天被二房的贺书昊,无缘无故打破了头的事儿,当时大家都不以为意,只是以为他们兄弟二人起了争执,失手打伤了他,也是有的。

可是,如今,联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家老二竟然还对身子虚弱的贺书渊动手,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就连站在后面的那几个小厮随从,丫鬟婆子们,也都不禁低声禁窃窃私语起来,看向贺廷伟的眼神隐隐含着鄙夷,夺人家孤儿寡母的家产就算了,竟然还要害人家的性命,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侄儿啊!

“廷伟,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几个族老纷纷开口,摇着头,一脸不赞同的对贺廷伟说到。

“我没有!我没有…”贺廷伟被族老们的话惊到,又看着祠堂里众人眼中的鄙夷之色,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妙,忙开口辩解。

可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该先辩解,他没有推贺书渊好,还是该先辩解他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去害贺书渊好,倒是结结巴巴的说不上话来。

落在众人的眼里,却是又坐实了他的罪名,让他更加的气结。

瘫坐在地上的贺书渊则费力的站起身子,垂下头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们欺负我,可以,可是,却不能白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