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尚北临才不听他狡辩,两人你一言我一吼,谁也不让谁。

夏宥被气哭,尚北临才偃旗息鼓,却丝毫没有爽。

大半夜跟一小破孩争得面红耳赤,回过神来只觉掉面儿。

索然无味。

尚北临耐心耗尽,身上方才被刺儿扎到的地方开始发痒。

这抽泣声恼得他心绪不宁,他烦躁挠了一把,而后指着巷子说:“要是住这儿附近,就顺着巷子走,沿着马路走到头,外边地铁现在还有趟。要是住的远,折腾也没用,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

怕他听不明白,尚北临弯下腰瞪着他的眼睛,继续道:“隔壁就是大学城,这个点打不到车,不早点回去处理刚才被刺儿扎的地方会发痒红肿,会烂掉。”

小破孩抬起眼睛看他。

尚北临肚子里开始憋坏水,继续补充:“搞不好要截肢。”

果然,小孩就是欠吓唬,尚北临见他愣了两秒后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三姑他大姨家的儿子,中了三角梅的毒,截肢的时候没挺过来,前不久刚办了酒席。”

“我跟你不一样,从小被扎惯了,有抗体。”尚北临面不改色地胡诌,“不然这会儿不敢在这儿跟你瞎扯,早去医院了。”

夏宥半信半疑,脸色十分精彩。

最后双臂一撑赶忙从花坛上蹦下来,扯下身上的衬衣扔还给他,扭捏道:“......谢谢。”

尚北临抬手接过,还想再编两句,巷子里传来呼喊声。

“表哥——”

“小表哥——”

夏宥一听声音立马挺直了腰板,手掌胡乱抹干净眼泪。

尚北临惊讶的看着小哭包瞬间换了副模样,仿佛刚才梨花带雨的不是他。

那声小表哥是喊得是这小屁孩?

声音由远及近,然而却没再喊“小表哥”,而是喊了他的大名,“夏宥!人呢!”

那喊声尚北临熟耳,是对面邻居家小孩儿许吉安。

小破孩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磨蹭了半晌才道:“你别说出去,行吗?”

听听这语气,这模样倒是会讨好人的。

尚北临内里横生几分得意,堵着那股子气顺了不少,他却故意不答话。

很快,许吉安出现在墙角边,一眼就瞅到了两人。

许吉安年龄不大,今年才十五。

他视线在夏宥身上扫了一眼,眼里带着不悦,不过在见到尚北临那一秒立马敛住神色,恭敬打招呼:“北、北临哥,你回来了......”

“大晚上的嚷嚷什么?”尚北临走到巷口,长腿一跨骑上小电摩,点火,又瞥了眼夏宥,问道:“你家的?”

许吉安“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暂住我家而已。”

小孩儿藏不住心思,尚北临能听出来许吉安话里不乐意,他也懒得管。

他将电摩扔在西院凉亭,大步流星进屋。

在玄关处把手里沾了梅刺儿的衬衣扔进衣篓,嚷嚷道:“你儿子回来了岚姐!”

老妈江语岚正仰靠在客厅沙发上,敷着面膜,听到声音头也不抬,“电话里不是挺硬气,还回来干什么?”

“我自己的家,我乐意回就回了呗!”尚北临冲着厨厅去,翻箱倒柜只找到两片烤面包,将就着咬了一口,“妈,药箱放哪儿了?”

“玄关柜子里,你找它干什么?”

尚北临取了药箱,往沙发上坐,给胳膊上药,“染了园子里的梅刺儿,发痒。”

“吃饱了撑的去碰那个?”江语岚这才微微仰头扫了他一眼,“没穿外衣?”

“穿了,刚脱。”尚北临想起来这个就气不顺,看着手里的止痒药膏若有所思,随意问:“许叔家来了个小屁孩?”

江语岚“奥”了一声,“宁川来的,今天刚跟你柳姨聊到,你见着他了?”

“何止是见着,梁子结大了。”尚北临想起他的兰花,心疼不已。

“头一天就结梁子你还挺能折腾。以后隔着一条马路,你那脾气收着点儿。”

江语岚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了,平白无故结梁子基本就是他犯浑,又叮嘱了一句,“听你柳姨说夏宥是国庆节生的,过了十一就满十八了,比吉安大两岁呢,不许叫人家小屁孩。”

尚北想起许家继托他的事儿,恍然反应过来。

“许叔的外甥就是他?!”

这居然就是开学要蹭他车那货?!

江语岚纳闷,“是他,你激动什么?”

“他踩了我的花,害我染一身痒。”尚北临控诉,“许叔让我开学带他,我可不干!”

“你什么时候这么计较了?”

“看人呗,跟他我就计较!”

江语岚知道他又闹疯病,懒得再理他。

尚北临恍然之际,想起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嫩的跟娃娃似的脸蛋,又问:“他真快十八了?宁川男孩都长他那样?”

江语岚起身去洗脸,语气里带着怜惜,“很漂亮对不对,特别招人稀罕。”

尚北临不屑一笑。

娇滴滴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脾气却不小。

一点都不招人稀罕。

“一会儿你爸回来,你就在屋里待着哪也别去,你爸好好跟你唠唠。”

“他一大忙人,跟我有什么可唠的?”尚北临说,“抽空回来干预我的人生?你们也不嫌费劲儿!”

尚家祖辈做生意,留下了不少房产,江语岚绝对算是包租婆里的阔太太,是凡事看淡的性子,也不想费那劲儿干预尚北临,但他爸不同。

尚北临他爸尚明泽是京安大学物理系教授,国家科研人才,自然在尚北临的学术上对他抱有很高的期望。

可惜没少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原因无他,尚明泽要他考研深造,尚北临偏要自己创业。

晚上尚明泽回家,父子俩果然才两句话就没谈拢,不欢而散,尚北临回卧室锁了门,放言明天不陪他老婆去烫头。

次日一大早,尚北临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不满的翻身捂住头,最终忍无可忍掀开被子,跳下床去开门,“说了不去!有完没——”

门打开,尚北临话到嗓子憋住。

许吉安缩瑟的立在门口。

他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烦躁的帅脸,正顶着鸡窝头居高临下的瞪着自己,鼓起勇气开口:“北临哥早啊...那个,我爸让我来你家拿点止痒的药...我看家里没人就上来敲门了...没吵到你吧?”

尚北临懒得跟他计较,迈着长腿翻上床躺下,明知故问:“拿药给谁止痒啊?”

许吉安进门,趴在尚北临床边乖巧回话:“给我小表哥啊,你昨晚见的那个。”

“一口一个小表哥,知道你不喜欢他,甭跟我在这儿装。”尚北临双手交叠枕着脑袋,翘了个二郎腿,“昨晚怎么不来?”

除非那小子对梅刺没反应,不然必定痒的没法睡,这是硬忍了一宿?

许吉安觉得自己和尚北临达成了一气,生气道:“谁知道呢!他昨晚什么都不说,我爸今早看到还骂了我一顿,说我没看顾好他,是他自己大半夜跑出去,这都能赖到我身上,烦死了!”

“是不该赖到你身上。”

尚北临又想起兰花惨死之仇,突然就不痛快了,好在那小子也尝到了苦头。

他不耐烦道:“药在桌上,没下次了,再钻园子就让他痒着吧!”

......

许吉安带着止痒药进客厅时,夏宥正光着胳膊坐在风扇边上吹风止痒。

他伸手去接,许吉安却将药撂在桌子上,“以后别拖累我。”

“谢谢。”

夏宥没再说话,取了药膏,挤出一点抹在手臂发红处。

痒是真的痒,他也不是能忍,但寄人篱下不想麻烦人,谁知道反而连累许吉安被骂,他心里愧疚。

许吉安仰着下巴,余光睨了他半晌。

“你爸真把钱全拿去巴结新老婆了?没给你留一点?”

夏宥手顿住,不满地抬头看他。

“你瞪我做什么?”许吉安嘲弄道:“真事儿还不让人说了?我姑妈可真可怜,人刚一走,负心汉转头就认了别人做老婆。”

夏宥紧紧篡住手里的药膏,“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你爸不要你,你以后吃我家的穿我家的,当然和我有关。”许吉安仔细打量他,见他眼圈泛红,更是嫌弃,“昨晚哭成那样?不就死了一条狗吗?你爸连你都不要,还指望他带着一条狗过门去享清福?笑死人了。”

许家继是夏宥亲舅舅,早年来京安打拼,和舅妈柳清结婚留在了京城,住的这套房是柳家留下的。

他上次来京安看舅舅时才不到七岁,一晃十年了,即便是血亲,情分也淡了些。

他本不想叨扰,可他未成年,他爸着急跟他撇清干系,许家继领他回家,做他的监护人,他不能不识好歹。

自己来了两天,许吉安三番五次被舅舅训,许吉安觉得他鸠占鹊巢了心里不痛快,这些夏宥都知道,不想和他争辩。

夏宥不说话,许吉安发完牢骚觉得没意思。

“我爸妈午饭在店里吃,中午不回来,午饭你自己看着办。”

他见许吉安在玄关穿鞋,看样子是要出门,停下手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儿?你还想跟我爸告状?”许吉安说完瞪了他一眼,拎起滑板出了门。

夏宥收回视线。

上完药回到房间,对着空荡的屋子发了会儿呆,拆开行李箱翻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尝试着开机,电脑直接卡死,已经报废。

他学平面设计的,没有电脑可不行,但现下真的没有多余的钱。

他在屋里扫视一圈,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角落,是那台许家继从地下室搬上来的台式电脑。

电脑不新,但是能用。

没办法,只能先住下。

等攒够了买电脑的钱,就回学校住,现在顺便还能省下一笔住宿的行李费。

......

尚北临中午下楼找吃的,家里没人,尚明泽拗不过陪他妈烫头去了,自己注定没饭吃。

他穿上鞋出门去超市。

刚跨出院子,抬头便撞见夏宥从对门出来,两人隔着马路相视一眼。

经过园子里的事,这小子眼神闪过一丝局促。

但也就一瞬,接着视线轻飘飘扫过他,直接忽视,先他一步往前走了。

尚北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