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樱一早便赶到了百花楼,赏了场歌舞,喝了顿花酒,等来了乌子离。
两个人坐在阁楼中都没有出声,想着各自的心事。
歌舞停歇,乌子离回过神来。瞥了眼月绮樱,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早早地告诉她麽?宫中,月落,乃至整个天祈,整个大局?
不,还不能,再等等。他这个师傅,做得可真不称职。
“师傅,云杏姐的毒你有办法麽?”绮樱低低地问了一句,盯着他的脸,有着一丝希冀。
心里却在惴惴地想,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怕是棘手的很。
乌子离低头轻啜了口茶,淡淡道:“明日便可解去。”
绮樱轻吐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对于他,有着莫名的信任。
他于她,是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却深邃的很。
温暖如玉的性子让她心安。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他的风度,他的手段。她都想了解。
心底在想,他的一切秘密,对于自己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尽管如此,她没有出声询问。是何毒物,如何解去,她统统好奇。但却强迫着自己没有去问。
自己却在纳闷,这是怎么了?自嘲一笑,原来自己学会矜持了。
乌子离看到她脸上的笑,思索着。
两个人这般呆坐着许久,乌子离起身,踱至窗前,有些犹豫道:“月阙宫里有一个好去处,你应该去那里瞧瞧……”
绮樱闻言抬头,抛开刚才那一番的胡思乱想,盯着他的背影,等着他的下文,心里在猜测着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月禅殿中藏书丰富……”
“师傅的心意,绮樱已经明了。那里,我已经去过了……”绮樱打断道,她想起了自己在月禅殿废寝忘食,日夜苦读的日子。
“去过了?那常去也没错的。”乌子离失笑。如此年纪,面对浩瀚书海,任谁也耐不住寂寞的。不想,他失算了。
“只是这次,我要自己进去,而不是被人关进去……”
说着转身,而楼下而去。倔强,执着。
乌子离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在她的背后,为她布局,搅动风云。殊不知,她的心,他还不没有看透。
站于窗前,感受着冬日的阵阵寒意,心底却涌上了一抹暖意。
他对自己有信心,却不自大。
他看人,素来不走眼。这一次,还有意外惊喜。
月落的主人,应该是怎样的,他心中早有计较。
月落城的夜晚,永远都不缺少故事。
今夜,残月斜挂在长空一角。仅有的一点月华洒满整座城池。
百花楼的楼阁之上,两道人影个持一角,迎风而立。
仔细看去,疑似两个分身。如标枪一般挺拔的身姿,同样的面容,不同的气质。
一袭青衣的男子,一脸温和,嘴角微微上扬。对面一袭月白长袍的男子,一脸冷峻,环胸而立。两人看着对方,久不言语。
乌子离与乌子崖,在月落国相遇。他们,已经有三年未见了。
“唤我来,所为何事?”
身穿月白色长袍的乌子崖,偏过头,声音低沉的问道。他始终不想面对他。
这么多年,他从没有照过镜子,害怕自己会想到他。他一直试图改变着自己。
心里却不禁苦涩,自己和他早就不同了。
乌子离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变。
“请你离开。”
淡淡地四个字,从乌子离口中吐出,两个人的心,都是一痛。
乌子离心里一叹,当初苦寻他未果,如今自己却要他离开,当真造化弄人。怕是再难得到他的原谅……
乌子崖将心中的念头压下,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笑意。两个人就此完全的不同起来。一块温润的玉,一只满是邪意的妖。
“离开?哈哈……这么快就当是自己是月落的守护者了?!”
乌子崖大笑着,邪气荡漾,俊逸至妖。
“同为守护者,你应该出现在星澈……”乌子离低头看着瓦砾横陈的屋顶,低低说着,却被乌子崖粗暴的打断。
“我在哪里与你无关!帝师是那么好做的麽?!况且,我们终究不会布相同的局,使同一种手段。”
乌子崖的话,让他心里一颤。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不语。
是的,那么的路终究是不同的。
乌子崖并没有咄咄相逼,瞥了眼乌子离,移开视线,对着那弯残月,失笑道:“是怪我搅了你的局麽?那对不住了。我可不会未卜先知。你那徒弟,还不错。”
乌子离仍旧没有出声,兀自想着心事。
乌子崖见他缄默不语,继续道:“那好吧,我们同时开局。我来此,并无他意。选选秀,留留情。”言罢,脸上的那抹邪笑愈加的浓郁起来。
乌子离收敛心神,调转身子,背剪双手,淡淡道:“你的事,我不管。”
“好!上元佳节,好戏正式开始。”
衣袂飞舞,人已经消失在夜空里。
乌子离回过身子,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他还是那般刻意的遮掩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鸟与鱼,在不同的世界。
鸟掠过水面,鱼浮出水面。
这便是惟一的交集。
翌日,乌子离从毒医伊笑笑手中得到了“离人泪”的解药。
于是,便托花弄影将解药送入宫中……
绮樱在樱阁中呆了半日,惦记着月云杏的病情,往杏阁赶去。
路上发现宫娥们似乎忙碌的很,马车来往不断。
好奇心打起,忍不住拦下一个宫娥,问道:“怎么回事?拉得都是些什么?”
那宫娥忙行礼,恭敬道:“回八宫主,华岁将至,这些都是为宫里置办的贡品,腊祭等。”
一摆手,那宫娥继续忙碌去了。
绮樱轻吐了口气,佳节将至,终于可以好好的玩耍一番了。
师傅说过了,今日便能解去杏姐姐的毒。这般想着,连蹦带跳的往杏阁去了。
那许多忧愁抛开,直觉得身子也跟着变轻了许多,就差飞檐走壁了。
到了杏阁,喜出望外。
两个少女,在屋中嬉笑打闹。
月云杏的毒,果真解了。
绮樱玩闹的有些气喘,拿起桌上的茶壶,一阵狂饮。
月云杏痴痴地笑她,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身子不禁摇晃了几下,似要摔倒。
绮樱一惊,忙冲过去,将她扶坐在床榻之上。
“怎么了?!”
“没什么。”月云杏脸色有些发白,直觉自己身子一阵虚弱,想要沉沉睡去。
绮樱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拍了下自己额头道:“瞧我,笨!你都多少日子没有好吃好喝了,现在还顶着两个核桃眼和我疯闹。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说着,人已经往外去了。
御膳房再一次遭受了绮樱的洗劫。这一次,她严守着那里,生怕出了一丝纰漏。
索性在杏阁一连住了几日,终日陪着月云杏。
往常冷清的杏阁,热闹了起来……
宫中的阴霾,并没有就此散去。
梅阁中,气氛有些不大融洽。
大宫主与三宫主,冷着脸对坐在桌前。
“你怎么能趟这浑水?!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麽?”月寒梅冷哼道。脸上已经开始结冰,透着股股寒气。
月冷竹听罢,两道柳叶掉梢眉蹙起,低头啜了口茶,扣着茶盏,不急不缓道:“莫非大宫主能找出那幕后之人不成?”
月寒梅听罢,怒道:“那你使这粗劣手段算什么?”
“粗劣?那人不也使了麽?况且,这事就此揭过。宫里人都明白得很,你知,我知,大家知,就算不得什么了。”说罢,冷笑连连。
月寒梅一阵气结。
那人隐藏极深,如今只知是乌子离出手解决了此事。
想即此,心中深深忌惮起那个如传说一般的男子。
心中疑惑,那人也用这粗劣的嫁祸手段?究竟是何用意……
难不成,绮樱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不成?
“大宫主,佳节将至,我们应该放松下心情了……”
冷笑一声,人已经往外去了。
月冷竹此刻并不像梅阁中那般风轻云淡。
对这个大姐,警惕之意更甚。
眼神冰冷的扫了眼梅阁,心底叹道:自己被她盯得还真是无所遁形……
颦颦婷婷的离去,声音由远及近:“这才刚刚开始……”
下毒的丑闻并没有在宫里传开,大宫主与三宫主的铁腕手段让这件事就此平息下来。
至于七宫主月雪梨,则被大宫主告知下毒另有其人,也只有乖乖的闭嘴了。心里一阵后怕,这浑水,真不该趟。她心里明白,月姥对绮樱的呵护与厚爱,一直是其他宫主望而兴叹的。
这件事,月落国的主人,月姥并没有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