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都之战(5)

这近百名左卫分工明确,三五成群的涌到了各个架设云梯的地方,几乎不用苏华吩咐,这些左卫将士就放下了竹篓子,从中取出那些瓦罐,冲着正在攀爬飞云梯的伊西将士砸去。

这城下乌泱泱一片人,几乎不用刻意瞄准一,一砸一个准。

“啪搭”一声脆响,先是瓦罐撞击声的传来,紧接着便听见瓦罐四分五裂的声音,只见一名伊西士卒的脑门上,顶着一坨恶心至极的黑色液体,随着瓦罐的破碎一股让人反胃的恶臭顷刻间弥漫在空中。

被砸到的伊西将士险些被这股恶臭呛晕过去,他用手将被这不明液体盖住的视线擦去,用手一闻,当即骂道:“哪有用这秽物砸人的道理!恶心人!真是恶心人,呀呀呀!”气恼的他发疯似的趴着云梯向上,可没走上几步就被一支冷箭射中跌下了云梯。

胡不为是知道苏华昨夜带人去城中收集东西,据说要鼓捣出一种报复伊西人的武器,可这一夜归来仅仅带回来一顿瓶瓶罐罐,心中满是疑惑,忙冲着苏华喊道:“君上,此为何物,这种东西如何杀的了敌?”

苏华知道胡不为不明白,随手拿起一个瓦罐说道:

“此物稀松平常,乃是平日出恭之时的秽物,俗称金汁,这种金汁本就是最为污秽之物,凡中伤流血之人的伤口见此污秽之物,定会溃脓腐烂,无论用多少的金丹妙药去治疗都抵不过细菌的侵蚀,而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也幸亏他伊西与我等都是伊国袍泽,一脉相承,用这些东西恶心恶心他们,报复一番,出出气便算了。

可若是有他国来犯,我定会在这金汁中加上一些专食腐肉的老鼠,再将它们浸死在这金汁里,大概率会在敌人的军营中爆发一场规模不小的鼠疫”

苏华嘿嘿一笑,心中暗道:“嘿嘿,我这算不算是异界大搞生化战的第一人?”

听到苏华的解释,胡不为立刻冲着苏华说道:“君上,您这样太过残忍,这么做只怕有伤天和,不是明君所为啊!”

苏华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冷笑一声说道:“若是有人与我为敌,那我便不计较交战的过程,只论胜败的结果。”

左风和右雨两人从不追问,对于他们而言,君上的吩咐便是命令,而命令是不需要刨根问底的,服从才是他们唯一的遵守的规矩,这也是当初苏华训练他们时经常说的话。

由于南都城使用了大量的瓦罐投掷攻城的伊西将士,虽然伤不了多少人,可被砸中的伊西将士各个浑身臭气熏天,搞得这些攻城的士卒们因为恶臭的缘故,阵型也开始混乱不堪,必竟这些人都不想被一坨翔给灌个满头,那种滋味不是一般的酸爽。

此番伊西攻城的方式明显与昨日不同,昨日范冲率领的敢死之士,各个都勇猛无比,勇往直前,而范冲更是喜欢一马当先,猛冲猛打。只是今日率军攻城的将领却如此沉稳,各个缺口都派出一波将士,凡是有一点破绽被他寻到,顷刻间便有大量的伊西将士涌来。

整个上午的时间,南都城数次被伊西的军队攻上城头,要不是胡不为指挥得当,迅速让预备队补上缺口,那么此刻的情况只怕会非常糟糕。

到了下午,伊西的攻势比上午更加猛烈,几乎是以命换命的打法,若不是苏华拼着老命,率领着左卫士卒死死的堵住缺口,恐怕这一段城墙就要彻底失守。

今日一战,无论是城下还是城上,尸山血海,堆积成山,有些城墙上的守城将士哪怕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没有选择后退一步。

仗打到这个份上,攻城的伊西军队早就已经麻木,甚至有些士卒开始出现骚乱崩溃的情绪。

他们的主将田光,抱着希望,连续两次请求面见君上苏青,乞求他放弃这种徒劳的攻城,可都被他的侍卫拦在了帐外。

“既然君上打定了主意要和这南都城死磕到底,那老夫就只能豁出去了。”

“传我将令,招死士,退老兵!”田光无奈发出了最后凄凉的悲吼。

随着田光的命令,那些早已疲惫不堪,濒临崩溃的将士们撤了下来。

田光知道,仗打到这一步,完全没必要再流无辜的血了,是时候给伊西的军队留一些老兵的种子,不能都折在南都城上。

做完这一切,他聚集起最后一支精锐,大约五百人的样子,这些人大多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亲随护卫。

“备酒!”

看着这支精锐之士,田光无奈的传下命令,为这些勇士们每人斟上一碗酒,勇士们相互举着酒坛子倒着酒水,当这些勇士们每个人的手中都举着一碗酒后。

田光高高举起酒碗,大声吼道:“壮士当为国而死,效忠君上,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便是宿命,老夫当身先士卒敢为诸位开路,干了这碗酒,咱们共赴君命!”

话音落,田光举起酒碗,仰起头来就一饮而尽,冰冷的酒水如同刮骨的刀刃吞进嘴里,最终化为滚烫的烈焰点燃不屈的战意。

“啪”田光扬手一摔,酒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四分五裂。

“愿为将军赴死!”这些精锐之士眼神中充满了战意,他们每个人深知此战便是他们人生的终点,可无人畏惧,亦无人退缩。

田光当众卸掉了厚重的铠甲,露出一身布袍,将腰间一束白色的带子抽出,然后将长刀的刀柄与手掌绑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后,他面前这三百名精锐之士也同田光一样,吞进这碗中的酒水,随手摔碎酒碗,照着田光的样子,将腰间一束白色带子抽出,然后将长刀的刀柄与手掌绑在一起。

这就是伊国的传统兵种,孤刀死士!

这种传统由来已久,相传这是伊国开国国君与蛮人交战时所创,一旦卸去甲胄,手持一刀,便只能孤身猛进,舍我其谁,彻底忘却死亡的恐惧,心中做到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境界。

.........

“兄弟手足,建我家乡”

“伊河之西,沃土粮仓”

“修我长戈,筑我城邦”

“铸我铜甲,卫我爹娘”

“壮我雄魄,征伐蛮荒”

“生当伊人,死为伊魂”

“生生世世,守护南疆”

......

不知何人起的头,唱起了伊人古老的战歌。

“诸位,共赴之!”

随着田光高声的呐喊,他便身先士卒,冲着南都城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这些精锐之士轻衣薄甲在这凌厉的寒风中显得格外的扎眼,伴着萧瑟的凉风与悲凉身影开始了决死的冲锋。

这些人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将手掌与刀柄用带子绑到一起,凭借着一股子胆气,所向无敌。

当他们冲到城墙下时,迈着坚毅的步伐,踩着战死袍泽的身体,向着城头攀爬,无数身影跃上城关,在城墙上的一片区域内撕碎了一道口子。

这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用血肉之躯换取敌军的性命的疯子!

苏华见状,心中不由的对这位伊西的老将刮目相看,若是寻常将领驻守南都,只怕此刻早就因为胆寒而弃守城关了。

他们都是勇士,苏华这样评价他们,看着他们悍不畏死的冲上城头,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傻还是勇气可嘉。

如今南都城风雨飘摇,在这五百多死士的奋力冲杀之下,已然摇摇欲坠,多处防线已经溃败,若是再放任下去,则南都城必破。

苏华敬佩归敬佩,必定各为其主,他抽出随身带着的一柄长刀,就迎了上去。

这五百人的生力军虽说战力不俗,可是当他们涌上这一段城墙上时,却也只能向着城墙两端冲杀,如今守城将士们死死的堵住两头,不让他们继续撕裂防线的范围,但凡有冲杀上来的敢死之士,就会被南都守城将士的长戈手撕碎。

苏华手持长刀,亲手杀了两名冲上来的伊西将士后,便看向被这些敢死之士拥簇在中间的老将军田光,心有不忍的高声喊道:“老将军,收手吧,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

苏华的话,田光自然是听到了,只是,当他决定做这孤刀死士时,就已经注定了他回不去了的事实。

田光仰头大笑一声,长刀一指苏华,怒吼道:

“伊南之地的封君,要战就战,何必婆婆妈妈?我伊国男儿自当铁骨铮铮岂能当那畏战缩头乌龟,来吧!战吧!”

田光的话,令苏华微叹一声,无论是范冲还是田光都是忠勇过人的猛将,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杀”苏华轻轻下令。

五百敢死之士,犹如昙花一现,在这南都一战中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当城头上最后一名五百敢死之士被南都城守城将士斩杀后,那抹猩红的花朵才彻底凋谢。

老将军田光战斗到最后一刻,他没有投降,更没有逃走,一直战到力竭,才被数名弓弩手射中了胸膛,结束了他这戎马的一生。

战斗结束,苏华带着惋惜与怜悯,走到田光的尸体前,轻轻用手拂去了他那到死都未能闭上的双目,长叹道:

“这世上最傻的人,就是那些愚忠的人,看似忠心耿耿,实则只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又可悲的棋子而已,可惜这些话你注定是听不到了”苏华哀叹过后,下令将田光将军的遗体送还回伊西。

此战,伊西将士共派出五千人,当田光命令撤回时,只剩七百余人走回来,且他们各个带伤。

有两千多人身负重伤,躺在战场上等待救治,离死也就剩口气儿了,更何况他们一部分人被瓦罐头砸中,就算得到医治也定会因为伤口感染而必死无疑。

此战过后,中军主将、副将、偏将、先锋官、都师,伯旅尽皆战死沙场...

对于南都城而言,此战损伤非常惨烈,整个南都城守城将士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尚能走动之人不过两百,其它人要么重伤无法动弹,要么就已经战死沙场。

一战过后,伊南将士的顽强斗志彻底将伊西军队的士气挫到了最低点,再加上一日更胜一日的酷寒,伊西的将士们早已没有了来时的神气,一个个窝在火堆前依偎着。

苏青站在主帅的大帐前,盯着眼前的南都城,久久不能说不出话来,此刻他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的,一想到自己苦心谋划一年有余的局,竟然到头来一场空。

他岂能不恼、不怒?可是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挫败的公鸡一样,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只剩下如今这般呆呆的望着南都城。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这不是眼前局势该有的样子啊。

自己的王霸之业才刚刚开始,就夭折在这南都城下?他不甘,不甘心啊...心底的疑问与怒吼不会被人得知,他想问天,可抬起头看向苍穹时,却被一点微凉惊醒。

原来,一粒冰晶缓缓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顿时间,他便听到周围的士卒们惊叹道:“雪?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苏青突然怒指苍天,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句,可下一刻他只觉着喉头一甜,紧接着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身旁的将领们见状忙上前扶起苏青,急切的说道:“君上……君上!”

更有甚者连连大呼:“医者,快传医者。”

苏青迷离的看着昏暗的天空,用着微弱的气息说道:“天意,都是天意啊,传我令,撤兵,今夜就撤……兵”说完这席话,苏青就昏了过去。

当中年医者赶到时,苏青已被安置在帅帐内的床榻上了。

医者准备好医具,替苏青把了把脉,周围的将领焦急的看着医者,待医者诊断结束才赶忙追问道:“君上的情况如何?”

医者不敢怠慢,忙说道:“君上因为气急攻心,伤了心脉,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稍后我会派人送来汤药。”说罢医者就仓促告退,他不敢在此停留太多时间,生怕一言不合被这群将领拍死。

群龙无首,只留下一干将领干瞪眼,如今前军主将范冲命垂一线,中军主将阵亡,只剩后军主将萧平可以主持大局,其它各军将佐自然看向萧平,等着他的命令。

萧平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苏青,平静的说道:“君上刚才也说了,今夜撤离,各营酉时烧饭,寅时出发,各营资重帐篷一律不动,轻装撤退,撤退时不燃明火,悄然撤退。”

“诺”众将佐终于都松了一口气,这仗打的真是太惨了,如今总算能活着返回家乡,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却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