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白允慈和杨禁悄悄潜伏在雪堆后面,白色是天然的隐蔽色,两个人暗中观察着逐渐移动过来的人。从定位信息上看,是之前发现的那个千帆任务小组已经抵达了落雪镇。彼此对方只是地图上的几个小点,如今他们进入到了视野范围之内,杨白二人的护目镜拉近了距离,似乎都能看到对方的脸。

“没见过的人。”杨禁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白允慈说:“他们似乎不打算直接进入落雪镇,在外面的话……”

杨禁仔细数了数,疑惑地说:“为什么只有三个人?”

通讯器里有信号插进来,是孟蝶。

孟蝶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台前,静默地观察着周围的观景,她对那二人说:“镇里很安静,一路过来没什么人。这个镇子的房屋密度很低,而且环境整体的纵深比数据上显示的还要长,不知道为什么,我进来之后总觉得这种纵深感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话还没说完,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她本能的矮下身体滚到床边遮挡住自己,伸手摸出长刀横向一甩,一颗无声射出的子弹直接被弹飞,打在了墙上。孟蝶看清了来人模样,一身雪白的作战服,但是除去了千帆的标志。

“孟蝶!怎么回事?”杨禁急忙问。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孟蝶冷声道,“放进来一只苍蝇。”她也不畏惧对方的子弹,挥舞着长刀飞身上前,那人冷静地变换身形发射子弹,但孟蝶的速度比他更快,手中的一把枪被孟蝶踢飞。孟蝶顺势用刀插向了那人的手掌,那人大叫一声。

老板闻声跑了上来,见到如此场景不由得吓软了腿,可他还未倒下,后背一股巨力将他丢了出去。老板瑟瑟发抖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后面来的那个人“哼”了一声,说道:“圣地。”他将手贴在了墙壁上,几乎是一瞬间,周围空气的温度开始下降,墙壁从他的手心处开始结冰,冰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出去,跌落在地板上的老板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冰霜完全冻住了。

展枫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当他看到房间的一角开始结冰的时候,询问似的看向栾沉。栾沉无奈地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一把抓住了展枫,两个人从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没想到外面却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身材高大,像是一座小山一样挡在了两个人面前。栾沉快速掏枪射击,但对方灵巧地躲开了。

室内,孟蝶来不及向窗外逃跑,她只得把刀插在前面上当做借力点,直接迎战。“妈的。”她骂道,“你们看到了几个人?统统给我杀了!他们说自己是圣地的人,什么玩意?”

杨禁是确认过他们的身份的,绝无可能来自圣地。

就在双方交换信息的同时,杨禁和白允慈感受到了隐隐的电流,杨禁下意识地说:“跑!”显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战斗一触即燃!

“他们有人会放电!”杨禁喊道。他们所有电子系统遭受到了很强的影响,连通讯器都刺刺拉拉的。两人在分散的时候,一声枪响在雪中回荡,杨禁扑倒了白允慈,“我们失去了位置点,对方有狙击手!”

白允慈:“我去吸引火力,你找人!”

“好。”杨禁在这种时候不会犹豫,虽然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任务,但是敌暗我明,也只能如此。他快速找到一棵树作为隐蔽,白允慈在雪地里飞快穿行,避开了最具伤害性的狙击点,杨禁掏出枪躲在暗处,他必须要赶快解决掉那个大麻烦,否则白允慈不被狙死也会被电死在雪地里。

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半跪着,左手的手肘撑着树干,漆黑的枪身搭在手臂上,静静地寻找着那个躲起来的杀手。

“老白。”频道里太安静了,杨禁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看着白允慈渐行渐远的身体,忍不住说,“太安静了,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别说话!”白允慈没工夫跟杨禁聊天。

杨禁只得依据刚刚枪声的来源而判断对方狙击手的大致位置,大雪天里,周遭都是白色的世界,对于视野的限制非常大,对方似乎也不敢轻举妄动。杨禁在瞄准镜里仔细寻找,瞄准镜系统根据杨禁的视网膜感应对焦,精确计算着他所看到的区域的所有数据。

终于,他在山坡上的一处雪堆发现了痕迹,但此时枪响了。

杨禁没有犹豫,也扣动了扳机。

“呃!”白允慈肩膀中弹,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撒在了雪地上。杨禁急忙跑过去,白允慈朝他招招手:“没事儿,干掉了吗?”

“嗯。”杨禁点头,俯身帮白允慈包扎伤口。

“我没事儿。”白允慈说,“还有剩下的人要处理。”

杨禁冷静地说:“放心。”

孟蝶以刀作为跳点,整个人在空中飞跃,手持另外一把刀向那个温度极低的人劈去,那人手中立刻挥出一把冰锥似的武器,但在对撞的瞬间就被孟蝶手中的刀刃削成了碎片。那人一惊,连忙后退几步,双手撑在地板上,想要把孟蝶冻住。可是孟蝶根本不给他机会,只以刀落地,自己轻盈的身体如同空中飞舞的舞蝶。

外面,那个力大无穷的人抱起一棵树横扫过去,展枫来不及躲闪被扫到了一边儿,而栾沉则是连连射击,他叫了一声“展枫”,胸口却被那人用树根撞去,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那根巨大的树干落下,将栾沉压在了下面。

展枫爬了起来,他的帽兜滑落,露出那张诡异的脸。

“别!展枫!”栾沉叫道。

可是展枫从来不是个听话的人,他急速向那个人奔跑,借力一跃同他斗了起来。一个怪力一个灵活。就在两个人争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冰面已经从旅店里蔓延了出来。

“展枫!小心!”栾沉大喊。

展枫为了躲避冰霜不得不转身矮下去,正面的破绽露了出来,那人正面一拳直击展枫面门。那拳头势头无比强劲,几乎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展枫瞪大了双眼看着对方袭来,根本无暇躲闪。

倏地,那人的拳头停了下来,额头上多了一个血窟窿,巨大的身体缓缓落下。

展枫立刻躲闪,对方跌在了地上接触到了冰面,瞬间就被冻成了冰雕。冰还在扩散,展枫来不及多多想,急忙跑去救栾沉。两个人用力推树干,栾沉还有一条腿压在下面,他看着冰面爬行的速度,对展枫说:“快跑。”

“不行。”展枫继续用力,“我可以。”

栾沉呵道:“你想死的更快么!”

展枫沉默不语,冰面已经在树干上蔓延,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动静,展枫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

“是我。”杨禁显现出身影,后面还有白允慈。两人都万分谨慎,似乎刚刚从战斗中脱离出来。展枫看到杨禁,眉头不由得压低了许多。“过来帮我。”他说。

杨禁愣了愣,与白允慈过去帮忙,合力把栾沉从树下拉了出来,蔓延的冰在这一瞬间忽然停止了。杨禁看着那个结成冰的房子,调整了一下对讲器,说:“孟蝶?”

“楼上清理了。”孟蝶说,“进来吧。”

杨禁比了个安全的手势,白允慈和展枫扶着栾沉,栾沉的腿骨折了,但是脸上没有丝毫手上的落魄。

四个人进到旅店里,孟蝶坐在椅子上,她的脚边有两具尸体叠放在一起,被一把刀插着,而孟蝶周身被一股杀气笼罩着。

杨禁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孟蝶说:“清理干净了?”

“镇外面三个人,尸体已经处理了,门口一个,这里两个。”杨禁说,“正好六个人。”

孟蝶指了指上面:“还有一个冻死的老板。”

杨禁沉默。

孟蝶问白允慈:“你受伤了?”

“轻伤。”白允慈指了指栾沉,“不如这个严重。这个房子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活人么?”

“没有。”孟蝶说,“杨禁,你跟我把冰和尸体处理掉。”她的眼睛瞥了一下栾沉,问,“你是谁?”

栾沉笑道:“圣地的人。”

孟蝶的手里立刻握住了刀,而此时,展枫的枪也已经举了起来。孟蝶对展枫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

展枫说:“你也没资格。”

孟蝶提刀要上,下一秒却被杨禁按住了。杨禁无奈地说:“再弄清楚原委之前,咱们最好谁都别动手。”

“你有病么?”孟蝶不可思议地说,“他们是敌人!”

“我知道。”杨禁说,“但是很显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敌我来概括了。我们剿灭了千帆一个作战组,那我们是什么?”

栾沉说:“也许很快,千帆的大部队就回来,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真打起来,谁都跑不了。”

杨禁深呼一口气,对白允慈说:“帮他处理一下。”随后,他问展枫:“你的脸怎么回事?”

展枫说:“不关你的事。”

杨禁耸肩:“不关就不关吧。”他跟孟蝶两个人把旅店从内到外清理了一遍,至于旅店老板,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同那几具尸体一通埋在雪里。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痕迹都掩盖了。

白允慈给栾沉处理好了伤势,杨禁看向他和展枫,这才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封盲端着盘子走回了客厅,何寻和达莉娅坐在餐桌上看他,何寻问道:“怎么?还是不理人?”

“对啊。”封盲耸肩,颇为无奈。

何寻说:“这么大点的孩子遭遇这种事情,确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心理建设。”

“你当初是怎样的呢?”封盲问。

何寻想了想,说:“你体会过失去一切的感觉么?”

封盲摇头。

何寻笑了笑,说:“也不应该这么说,我还有小蝶,她才是我的全部。但是当时有点没办法从那个阴影中走出来。”他总是佝偻着背,说话的样子很不自信,“幸好那个时候的我不是十六岁,对人生也有了一点点自己的看法,表面上装作不介意,还要开到小蝶,但是心里多少有些在意。我发现人能接受自己变好,但是不能接受自己变差,多多少少也是自私在作祟吧。不是自己怎么看自己,而是他人怎么看自己,这是很难面对的。”他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一些,望向封盲,“他人即地狱,自己也是自己的地狱。”

“果然是中年人的哲学啊。”封盲叹了口气,揉了揉达莉娅的脑袋,“听懂了么?”

“听懂了。”达莉娅说。

“切。”封盲说,“小孩子别装蒜啊,你才屁大一点?要不你去跟鹰司交流交流,也许同龄人比较有话题。”

达莉娅说:“他才不想看见我。”

封盲问:“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达莉娅说,“感觉吧,拜托,我可是一个内心很脆弱的少女!”

封盲挖了挖耳朵:“你说什么?”

何寻解释说:“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年龄相仿,鹰司才最不想见到达莉娅。哪个少年乐意让同龄的女孩儿看到自己这副惨样子?算了,我们先吃饭吧,等吃完饭,我去跟他聊聊。”

封盲说:“突然有点羡慕他。他身体里那个核心蕴含的能量足够他运转个几辈子,不吃不喝也没关系,不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再怎么样都离不开人间烟火。”

达莉娅说:“那你也自己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啊,反正你最会做机器了。”

“我?”封盲摇头,“我可没这种勇气。所以换个角度看看,我如果是他,大概也很想死吧。”

达莉娅说:“这不就是何叔叔说的么?你们这些人真的很烦,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反正怎么都是不如意,哪里都是地狱。”

“就你有嘴?”封盲站起来弹了一下达莉娅的额头,“闭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