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惊一乍地是想吓死谁?”鹰司瞪着杨禁说。
“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杨禁说。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开始互呛,白允慈插嘴进来说:“你认为洲际同盟应该会有一份完整的名单记录?”
“理论上是这样。”杨禁说,“但理论需要实践去检验。站在这里都看得到洲际同盟总部的大楼,要不我们进去找找?”
展枫说:“名单是存在系统里的,人进去做什么?攻击他们的数据库不就好了?”
“你说得好轻松哦。”鹰司冷笑,“那你去做啊。”
“烦烦。”杨禁说,“你看一下能不能进去洲际同盟的数据库。”
“你以为我是万能的么?”烦烦说,“洲际同盟的数据库ZZ只比Pony低了一个级别,而这个级别还是因为后来Pony经历过一次自主的程序进化,虽然一个小小升级的系统效果都是几何倍的,但这并不意味着ZZ就是个普通存储器啊。”
杨禁说:“请问你可以说人话么?”
烦烦说:“我又不是人类为什么要说人话?”
“那么请问一个既读不懂空气又不会说人话的人工智障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杨禁说,“我感觉你甚至还不如扫地机器人好用,你要不要考虑退休?”
“我才三岁你就让我退休?”烦烦立刻切换成了一个儿童的声音,大叫道,“杨禁你是不是疯了!”紧接着,就开始释放大规模杀伤性无敌声波武器——熊孩子大哭。
所有人都被烦得堵住了耳朵,杨禁疯了:“你给我闭嘴!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从顶楼扔下去!说不定你在宇宙的尽头还能碰见Pony!”
“宇宙是没有尽头的。”烦烦说。
白允慈无奈地问:“你的终端为什么这么烦人?”
杨禁说:“我给人取名字可都不是乱叫的。”
“好啦,言归正传。”烦烦说,“我进入不到他们的数据库,但是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你们直接去他们的云端机房不就好了?做假身份破解密码我还是可以的,但你们也一定会被ZZ发现的。”
“我在想一个问题。”杨禁说,“人为什么要制造出机器来给自己添麻烦?”
烦烦说:“因为人类始终是愚蠢的。”
“……”杨禁说,“宝贝儿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最愚蠢。”
“你也只能欺负欺负我罢了。”烦烦说,“如果是Pony的话,你们还不是照样乖乖听话?虽然我们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再强悍的人类也不是百分之百完美,人类的大脑就是会出错,但我们不是,Pony更不是。你也绝对不敢说Pony愚蠢。”
杨禁说:“但是那又怎样呢?阳光彩虹小白马还不是被炸的稀碎……等等。”他眉头忽然皱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自言自语地说:“Pony只是程序啊,即便是机房炸掉了,它也根本不可能会‘死’啊。”
“可是没有任何机组可以容纳Pony。”烦烦说,“世界上只有千帆有能力维持Pony自身运转的机组,它需要的运算量和运算精度实在是太大了,跟我完全不同。而且它的备用系统没有来得及启动。”
“我们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Pony,而是ZZ。”展枫说,“烦烦,你能尝试连接ZZ么?”
“不能,它根本不对外开放授权连接。”烦烦说,“真是个性格差劲的AI。”
杨禁问:“难道你性格很好么?”
“比你好。”烦烦说。
每一个提出来的建议和想法都被证实不可行,几个人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时一羲忽然说:“老师不都是把花名册带在身上么?”
他几乎从来不在大家讨论事情的时候发言,也没有任何存在感,所以习惯性地会被当做不存在,更没人关心他要不要说话,有没有什么想法。
通常来说,是没有的。
时一羲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而他突然插嘴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目光都集结到了他身上,但没有人知道该怎么跟他对话。
“你继续说。”杨禁点了点头示意时一羲,“想到了什么?”
时一羲这才说:“我只是想到在上学的时候,每次老师点名都把花名册带在身上……也许不用放在什么隐蔽的保险箱里。”
鹰司说:“一羲,那个姓杨的上课可从不点名。”
杨禁专门站起身来,伸着胳膊敲了一下鹰司的脑袋:“你给我闭嘴!”
展枫思考了一下时一羲所说的话,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总是习惯性地把要去执行的任务定义的很复杂,但往往容易忽略普通人的逻辑思维。”
杨禁搓了个响指,对烦烦说:“你检查一下各同盟洲主席的私人电脑,这个应该不麻烦吧?”
“简直比抠脚还简单。”烦烦回答。
他们大约等了五分钟,烦烦这才说:“查询完毕了,刚刚亚洲同盟主席文颂在屏蔽会议室里开会,出来之后我才查到的。他的电脑里有一份完整名单。”
大家对于这个结果都有点喜出望外,杨禁笑着对时一羲说:“你不蠢嘛。”
“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时一羲实事求是地回答。
“好孩子,做得很好。”杨禁表扬了时一羲一句,然后看向封盲。封盲无奈地笑了笑,把靠他们最近的一面墙调整了屏幕模式。吃饭的气氛瞬间都没有了,甚至很多资料的影像都叠加在食物上,让人胃口大跌。
“现役的退役的和阵亡的。”杨禁说,“他这里还有怒风学院的花名册,倒是记得全。”
白允慈说:“可问题是,他记这么全做什么?”
“谁知道呢?”杨禁说,“文颂明年成为洲际同盟的轮值主席,也许私下里有什么准备吧。好了,先看名单,把现役的筛掉,剩下的分成两列,一边儿阵亡一边儿退役。”
屏幕上立刻生成了两组画面,内容在均匀的播放着,很快,他们在阵亡名单里看到了展枫。
八年前的展枫还是短发,笑得很阳光。带着尚未脱去的少年稚气,叫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画面只稍稍停留了片刻,杨禁就说:“往下。”
阵亡名单的长度远远大于退役名单,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活着谢幕。
但这些永远不被任何人知道。
“退役的人你都认识么?”时一羲站在杨禁身边小声地问,“上面的名字都好奇怪。”
“基本都不认识。”杨禁说,“大家平时都在外面,除了比较固定的搭档之外,也没什么时间交流感情。而且有的人退役的时候我还没来。”
“那里有一个所在地奥罗拉,是奥罗拉北区。”时一羲指着屏幕说。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就连杨禁也仅仅感觉刚刚过去了一个字影。他叫烦烦倒回去了几页,发现了那个所在地奥罗拉的人。
“武神?”杨禁念出了那两个字,“二十年前就退役了?”
“这是个代号?”封盲看着那两个字问道,“没有任何其他信息了,这谁能知道是什么人?”
白允慈瞥了杨禁一眼,说:“如果是武神的话,在千帆谁能比杨禁更厉害?”
“那倒还真是没有。”杨禁接道。
鹰司冷哼:“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什么别的意思?”封盲问道。
“在奥罗拉北区十三号街有一家叫做‘武之神’的武馆。”烦烦说,“这是全城能够检索出来的唯一一个跟这个词有关系的信息了,而且我顺便查询了一下,那家武馆的注册开业时间在这个人所显示的退役时间之后,虽然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很多信息不太好查。注册人名叫何寻,今年四十二岁,他的妻子叫孟蝶,四十五岁。他们都不是奥罗拉本地人,而是在二十年前来奥罗拉定居并开了一个武馆,生意一般般。我查询了他们的财务状况,大概每个月都在赤字的边缘徘徊吧。啊,我真是个小天才,愚蠢的人类还在吵架的时候我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真是小天才。”时一羲说。不是吹嘘,而是非常诚恳,“好厉害呀。”
烦烦不说话了。
杨禁笑出了声儿,说道:“你不是很洋洋得意么?怎么,人工智障也会害羞哑火?”
烦烦“哼”了一声。
“那不如我们明天去看看吧。”展枫说,“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头绪,不如去碰碰运气。”
鹰司说:“没头绪你就让我们去送人头?”
“也不能说没有头绪吧。”烦烦这个时候又说话了,“我刚刚还查询了一下他们近几年的交易信息,大概从最近三年开始,武馆每个月五号会收到一个匿名的快递,物流信息是加密的。这个东西跟他们的流水记录对不上,可能是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可能是星标。”杨禁说,“得去会会这个何寻了。烦烦,给我他的个人信息。”
“承认我是小天才。”烦烦说。
“那我明天自己去吧。”杨禁说。
“你不应该去。”白允慈说。
杨禁习惯了冲锋陷阵,但是他的脸太醒目,即便有着无懈可击的伪造身份,在这样的超级城市中不被认出来的概率很低。同理,在千帆服役过的白允慈和展枫也不适合这个任务。
“你们看我干吗?”封盲说,“我可是城市之光,很有名的,走在外面绝对会被认出来的!”
“不,你根本连电视都没上过。”杨禁说,“干黑心买卖的怎么可能在公众面前活动过?就你去吧。”
封盲拒绝:“那又不一样!”
“这是一个光荣的英雄任务。”杨禁严肃地说,“而你接触到的也很有可能是光荣的千帆退役成员,想要做英雄,这是必须的。”
“是么?”封盲狐疑,但是态度上松动了很多。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去的。”杨禁一指,“达莉娅跟你去。”
“关我什么事?”对于达莉娅来说这简直就是天降麻烦,“我根本连话都没说过好不好?”
白允慈见达莉娅反抗,就点了点自己的颈部,提醒她说:“听话。”
达莉娅恶狠狠地瞪了杨禁一眼,双手抱臂转过身去了。
“可是我会紧张啊。”封盲说,“我演技不行。”
杨禁说:“那你就带个墨镜装瞎,我觉得你装瞎子挺像的。”
“……”封盲无语。
“好了好了,正事儿说到这儿。”杨禁很满意这次的任务布置,“大家继续吃饭吧。”
封盲第一次去做这种任务,紧张之余还有点激动。虽然跟他所幻想的那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大场面有点差别……不,是很大差别,但至少他朝着他所向往的世界踏进了一步。
英雄,都是先从侦查探员做起的。
于是他大晚上不睡觉,拉着达莉娅反复揣测明天要扮演的角色的人设和人物内心,达莉娅困的发疯,并且建议他去考戏剧学院。
不睡觉的不光他们俩。
时一羲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没有任何困意,便穿衣服起来去外面透气。他独自来到了顶层的露天平台,摩登都市拥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城市循环系统,漫天繁星美不胜收,每一颗好像都对应着城市里的霓虹光景,到处都是奢靡浮华的气息。
飞船被拆解开停靠在一旁半开着的顶棚下面,时一羲绕了过去,里面有所响动。“谁?”他警觉地问。一个人从飞船后面绕了过来,是杨禁。
“你怎么在这儿?”杨禁同样意外。
“睡不着。”时一羲说。
“可能睡太多了。”杨禁拍拍手上的尘土,“既然睡不着,就待会儿吧。”
时一羲点点头。他本想一个人独处,但杨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去一旁的长椅处坐下了,还招呼时一羲也坐。时一羲听话的过去,坐在离杨禁一人距离的位置上,双手压着膝盖,低头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杨禁问。
“说话?”时一羲就像个忽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但怎么都想不到正确答案的学生一样,愣了半天才艰涩地说,“今天……今天晚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很大,很多,也……也很好看。”
杨禁笑了一声,说:“是啊,今晚月色真美。”他说出来之后又觉得不对,轻微地歪了下头,又说:“大城市就是好。”
“嗯。”时一羲说,“我生活在一个小地方,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
“是么?”杨禁颇有兴趣地问,“你家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