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是距离千帆基地最近的一个城市,说近,也有百余公里。千帆基地被摧毁的时候产生了巨浮震动,凤凰城也有轻微的感应。新闻很快公布发生了地震,大家又回到了一派歌舞升平当中。
即便是信息化时代,想要掩盖的东西仍旧可以被掩盖。
多亏时一羲和鹰司两个人带着行李离开的学院,他们三个人回到那辆无人驾驶车的时候,行李还好端端的在车里。杨禁简单扫了几眼,从时一羲的行李里拿出了一个棒球帽带在头上,告诉他们拿上钱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简单上路。为此,鹰司又闹腾了半天,一路上都阴沉着脸。
三人徒步走到最近的车辆停靠点,买了通往凤凰城的票,抵达时已经是晚上了。
凤凰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街道上都是五彩斑斓的信息墙,车辆在马路上飞速行驶。夜晚灯红酒绿,人们似乎习惯了这样多彩的夜生活。
时一羲和鹰司两个人坐在路边,有在街上招揽生意的女人暧昧的跟他们打着招呼,鹰司凶巴巴地瞪着人家,就跟看见了什么坏人一样。
“真是无趣的小鬼。”女人嘟囔了一声。
“确实很无趣啊。”杨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随口接了一句。那女人看见了他,本来冷却的笑意又重新沾染了温度。她一步一摇地走到杨禁身边,夜色模糊,她没有认出来杨禁,但分外英俊的脸总对异性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她刚要说话,杨禁朝她笑了笑,立刻就走了,叫那女人扑了个空。
“装逼。”鹰司看见了这一幕,总结说道。
“给,别说废话了。”杨禁把手里的两瓶水递给了他们来,坐下来说,“我们今天晚上要住到白马酒店。”他指向了前面那个非常华丽的建筑,“就是那个。”
“那个很贵吧?”时一羲低头数了数自己钱包里的钱,“唔……我们身上没多少钱。”
“烦烦,帮我们搞定。”杨禁说道。
“……你让我做贼么?”烦烦问。
“怎么能是做贼?”杨禁说,“我只需要你进入到他们的系统里,稍微帮我们改一下入住信息就可以了。当然,也要给我们做一套假身份,你应该懂的吧?”
如果烦烦有眼睛,它的白眼可能已经翻到了天上。可惜,他没有。
“好吧。”烦烦答应了。它沉默了一会儿又出现了,说道:“已经帮你们改好了,不过今天酒店已经住满了,只剩下了一个标间空房,我已经把你们的信息填写进去了。”
“宝贝儿,辛苦你了。”杨禁说。
“恶心。”烦烦回答。
旁边的鹰司也觉得很恶心。
杨禁带着时一羲和鹰司大摇大摆的进了白马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之后明显表情一滞。三个人灰头土脸,杨禁更惨,衣服都破了好几处,说是街上的流浪汉都不为过,而且在酒店里刷脸是没用的。他刚想招呼保安将三个人请出去,杨禁就对他说:“我预定了一个房间。”
“……请说一下您的ID。”
杨禁报了一串数字,前台查询到了入住信息,问道:“您好,郝……郝震震先生是么?”
……
“哈哈哈哈!!!”鹰司的笑声差点把房顶捅开。
杨禁硬着头皮说:“对,是我。”
前台可能乱七八糟的人见过太多了,核对完身份信息之后,把门卡交给了杨禁,说:“郝先生,二十二楼左转。”
“谢谢。”杨禁礼貌回答。
鹰司一直到进了房间还在笑,眼泪都忍不住往外流。时一羲仿佛不能领略到其中的笑点一样,问杨禁:“你为什么用这么一个名字?”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杨禁大喊,“狗屎烦你给我滚出来!”
“怎么啦!”烦烦问,“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么?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呢。”
“这个名字真的好像什么奇怪的电动玩具的牌子啊。”鹰司笑道,“郝震震……哈哈哈,烦烦,你可真会想。”
“谢谢夸奖。”烦烦说。
“什么奇怪的电动玩具呀?”时一羲问鹰司,“很好玩么?”
鹰司刚要张口,觉得给单纯的时一羲讲这些不可描述的东西感觉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便含糊地说:“哎呀,你以后会知道的。”
“好。”时一羲点头,“那你以后要告诉我。”
你让我怎么告诉你!鹰司心里默默吐槽。
杨禁不想跟他们两个废话,对烦烦说:“帮我调一下洲际同盟发过来的关于CA56的资料,然后核对最近入住人员里是否有可以匹配的。”
手环上投射出来一道光,交织成一块小小的屏幕,上面是关于CA56的信息,杨禁记住了他的模样,是一个有着栗色头发的高大男人。烦烦说:“我查了前后一周时间内的入住信息,并没有这个人,不排除也用的假身份。”
“也不排除他仅仅是来接头,并没有入住。”杨禁沉思,“约定明天中午十二点在餐厅酒店碰面……”他闭上眼睛,好像在整理得到的信息并推导有用的结论。但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效果。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地说:“反正明天都会知道的,困了,洗澡睡觉。”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也太大,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很容易感到疲惫。三个人轮流洗澡,等时一羲最后一个出来的时候,就见鹰司和杨禁俩人各自占了一张床。他们看看时一羲,也没有人有挪动的打算。
时一羲傻愣愣地站在中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去,跟那个小鬼睡一张床去。”杨禁用下巴一指,“你俩挤一挤。”
“为什么?”鹰司说。
“你俩不是好兄弟么?”杨禁理所应当地说,“好兄弟应当同甘共苦,怎么,你嫌弃他?”
“没有。”鹰司说,“我身边有人就睡不着觉,能睁着眼躺一宿。”
“什么臭毛病?”杨禁嘴上说着,身体还是稍微挪了挪,“那你过来我这边睡吧,就是有点挤。”
时一羲听话地走过去坐下,鹰司说:“你身为老师不应该爱护学生主动去睡地板么?”
“我有病么?”杨禁说,“有床不睡干嘛睡地板?我对你们最大的爱护就是没让你们睡地板。别废话了,赶紧睡觉!”
鹰司关上了他那边的床头灯,拉上了被子。
杨禁这边也只有一床被子,但是他太累了,并没有想要再跟服务生要一床的打算。而且常年漂泊的生活状态让他对这些也不甚在意。
时一羲也不在意,钻进了杨禁的被窝里,说了一声“晚安”,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的呼吸声很快的均匀了起来,窗户切换成了避光模式,内里漆黑一片,是一个能让人进入深度睡眠的的环境。
可是时一羲一直半睡半醒,他只是身体上的疲惫,但脑子似乎不受控制,一直回放着还在千帆时候的画面。
一片血色殷红。
“唔!”时一羲跟做噩梦一样,身体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呆愣愣地望着根本就看不见的天花板,耳边是鹰司呼呼睡觉的声音。
本该离得最近的人呼吸声却很小,若不是还有温暖的体温,仿佛就跟不存在一样。
“做噩梦?”身边的人开口说话了。时一羲吓了一跳,问:“你没睡觉么?”
“睡了,但是我很容易醒。”杨禁说话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有什么困意的样子,“白痴也会做噩梦么?你梦到了什么?”
“梦到今天的爆炸。”时一羲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
“正常,人在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产生各种难以想象的反应。”杨禁闭着眼睛说。
时一羲稍微动了动,转向杨禁。他很努力的在黑暗中辨别杨禁的眉眼,然后问道:“你呢?”
杨禁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不要问别人的过去。”他用手掌按了按时一羲的头,“好了,睡吧,睡觉长智商。”
次日清晨,杨禁第一个醒来,他看了看时间之后决定再继续睡会儿。他的生活习惯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严苛的像个战斗机器,可休假时,他又能自然而然过气那种日上三竿不起床的生活。
只不过现在不是休假,他还身处于各种隐藏的危险之中。
把昨天晚上洗过烘干的衣服穿上,虽然还有破洞,但是清爽不少,配上他的气质,反倒让人觉得那些破洞是今年的流行时尚。他看了看特别调查组同步过来的关于爆炸事件的信息,只有全景的扫描,并没有开始进入深入的调研。
包括外界的新闻媒体,也没有播报千帆的事情。这个世界安静的好像千帆还好端端的存在着,而他们三个人经历的是一场梦境。
到处都透露着诡异。
“起来了。”杨禁把两个人的被子都掀了,时一羲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鹰司起床气被杨禁挑开了,眼睛都没睁开就先骂人。
杨禁根本不为所动,把衣服丢到了鹰司的脸上:“给你五分钟,穿好衣服,要不然我就带时一羲走了。”
“我饿了。”鹰司站在电梯里说。
“没饭吃。”
“一羲也饿了!”鹰司拉着时一羲说,“是不是?”
“还好。”时一羲刚说完,肚子“咕噜”就叫了,然后他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杨禁。
“……行吧。”杨禁说,“我们让那位CA56先生请客吧。”
餐厅在一楼,中午是用餐高峰期,桌子几乎都坐满了。杨禁叫烦烦帮他定位CA56,自己也放眼扫了过去。
很快,他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他要找的人。
CA56坐在靠窗的位置,四人桌,只有他一个。今天外面的天气控制得很好,所以窗户全都折叠了起来,让客人们尽情地拥抱阳光。路边是一排翠绿茂密的树木,这张桌子正好在两棵树的空隙之间,没什么遮挡物。街道很宽,来往车辆却不多,对面是全封闭的写字楼,楼体上被各式各样的流动信息包裹着。
有一处广告却一直没换过。
杨禁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窗外,然后走过去跟CA56打了个招呼,对接了密码,确认身份之后,CA56一直严肃的神情才稍稍松弛了一些。
“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CA56刚要说话,杨禁就问:“能不能先点菜?这两个小鬼一天没吃东西了。洲际同盟不会那么穷酸吧,你出个外勤连费用都不报销?自己在这里干坐了半天连杯水都没有?服务生!点菜!”
CA56眉头动了动,他以为杨禁是个很严肃很讲礼貌的人,没想到这么事儿多。
“不用叫服务生。”CA56说,“直接在系统里点好就可以了。”
“不不,我得问问服务生他们家的招牌菜是什么。”杨禁笑着解释。等服务生来了之后,他面对服务生背对着窗户,稍稍把面板举起来,问道:“有什么适合小孩儿吃的么?”
服务生礼貌地给他展示了几个菜色,杨禁看着面板屏幕上的内容似乎在纠结思考。餐厅里的音乐舒缓悠扬,吧台的酒保调酒的动作潇洒漂亮,隔壁桌的男士低头亲吻女士的手背,街上有风,柔软地吹拂着树叶。
阳光太好了,好到每一个屏幕都能折射出影子来。
突然,杨禁用力压着时一羲和鹰司卧倒,一声枪响不远万里夺命而来!
“砰!”子弹打到被杨禁掀起来的桌子上溅出火花,餐厅里的人群立刻陷入了慌乱,大家蜂拥而逃。CA56还来不及掏枪,就被紧接着补上来的第二发子弹击穿了胸膛。
“走!”杨禁毫不犹豫地拉着时一羲和鹰司跑路。如果昨天挖尸体对鹰司而言已经是颠覆三观了,那么今天亲眼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打死,简直就是震慑灵魂。“是什么人?”他惊慌问道,“有人要杀我们?”
“不知道,别说话。”杨禁对烦烦说,“刚刚获取到对方信息了么?帮我定位。”
“对方一共三个人,刚刚对面楼上的是一个狙击手。还有两个一个在街口,一个……”他还没说完,埋伏在酒店里的第三个杀手已经出现了。
“走后门。”烦烦已经制定了最优的逃跑路线,杨禁三人趁乱从后门冲了出去。
“他们有一个狙击手。”杨禁说,“并且视野很广,有他在的话我们太危险了。”
“需要干掉他。”烦烦说,“但是你没有武器。”
杨禁一顿,说道:“不,我有。”他边跑边对那二人说:“你们两个小鬼负责吸引火力,剩下的我来办。”
“啊?”鹰司问,“怎么吸引火力?”
“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有遮蔽物的地方乱跑就行了!快!”杨禁说完就与他们分开,生死关头,那二人只得听从于杨禁的指挥。杨禁闪身进入到一条暗巷里,对方失去了他的目标,随即转火。子弹“砰砰砰”的射在时一羲与鹰司的身侧,像是故意不打中,要陪他们两个弱鸡玩玩似的。
其中一人追至那二人眼前,正要做个了断,只见杨禁从天而降,与那个杀手近身打做一团。一个红色的光点在两个人身上来回闪动,只要停下一秒,那发埋伏在远处的子弹定能射过来索命。
杨禁对着杀手的脸上就是一拳,他想要夺下对方手里的枪,怎奈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杨禁只能拽着对方的胳膊一转,并没有指向远处的高点,而是对着时一羲与鹰司的斜后方开了一枪。
“呃啊”一声,准备偷袭的另一个杀手倒地。
刹那间,杨禁回身,带着被自己制住的那名杀手的手,枪口指向了对面大楼。
他是个天生的狙击手,太熟悉隐藏在暗处的一举一动了。只是距离太远,对面又是强光来袭,他只能凭借肉眼一瞬间的聚焦去判断对方的位置,并估算手枪子弹的射击范围是否足够。
毫厘之间,亦是生死之间。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禁果断地先开枪,电光火石之间,却有三声枪响。
“啊——!”被杨禁制住的杀手应声倒下,对面狙击点被杨禁干扰导致射击偏移,第二声疼痛的闷哼来自杨禁的背后。
时一羲跪在地上,肩胛泊泊流血,他的身体慢慢倒下,手里拿着一把枪。
“一羲!”鹰司大喊着冲了出去,“你疯了!”
“这次,我打中了,没有把枪弄丢。”时一羲疼的脸色发白,他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点神情,只是这神情太过痛苦。杨禁马上意识到时一羲去捡了远处倒地那个杀手的枪,并且击杀了被自己制服的杀手。
那个杀手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刀。
时一羲救了自己。
杨禁立刻转向去把时一羲抱起来,甚至来不及查看他的伤势,对鹰司喊道:“快走!对方换点了!”
二人在巷子中来回穿梭,机架无人机找到了他们,杨禁开枪解决,但是仍旧不敌对方火力。他扛着时一羲,觉得自己的肩膀已经一片湿润,如果再任其流血下去,时一羲会死的。
杨禁眉头一皱,他讨厌这种感觉。
“前面没路了!”鹰司大叫,“我们跑不了了!”
“你给我闭嘴!”杨禁回手又击落一架无人机。
就在陷入死局之时,剩余的几家无人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穿透了一样,冒充呲呲火花,随即掉在了地上。
“跟我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像幽灵一样出现,暗处有一个影子。
“老白!”杨禁惊呼,“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