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秋觉得自己对凌川太宽容了,从替他开完家长会后,到现在过了大半个月,她几乎没跟他红过脸。
主要是因为他最近表现确实还不错,不说成绩进步多显著,至少小测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沈蕴秋很欣慰,总觉得是在变好。
当然,也有被现实打回原形得时候,比如现在,他又开始说些不着调的浑话。
车子还在大路上行驶,谢灵坐她右侧,可能是困了,半个身子歪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沈蕴秋把头转回来,默默叹一声,继续打字:你脑子每天都在想什么,还有,我去哪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说你明天在不在家?
凌川说:不在。
沈蕴秋很无奈,正想收了手机,手里又震动一声。
她点开,那人说:要在也行,除非你给我说你今晚要干嘛去?
沈蕴秋差点被他气笑,但也真的笑了,他突然变成缠人鬼,让她一时有点儿不适应。
不过本就不算什么事,说了就说了。
沈蕴秋打了很长一段:我今天要搬家,有点儿忙,还要收拾下屋子,估计赶到你那的时间有点紧,所以准备调到明天。我原本想着你这两天开运动会,回去都比较早,就想明天呢,谁知道你又不在家...
原来是这么个事啊。
凌川笑成二傻子,说:你要搬家啊?远么?
沈蕴秋说:不远,现在在路上。
凌川:东西多不多,我去帮你呗?
他打着打着,又觉得哪儿不对劲,补了一句:我闲着没事干,给你当苦力?
沈蕴秋坐在车里头皱眉:你试卷写了么,练习题做了么,还有英语让你背的单词,我回去都要检查。
凌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会有这么煞风景的蠢女人。
他把烟从嘴里拿掉,粗粝的指腹蹭掉屏幕上的烟灰点儿,蹙眉敲字:现在又没补课,不要拿老师的语气和我说话。
沈蕴秋默默叹一口气:不用,我朋友在这里,你来反而不方便。
凌川又问: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沈蕴秋说:女的。
凌川表示满意:你合租室友?
沈蕴秋要被折磨烦了:凌川,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快点回家去。
凌川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家啊?
沈蕴秋抓了把头发,胳膊刚放下,余光瞟见谢灵勾着唇,直直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沈蕴秋莫名心虚:“怎么了?”
“我应该问你怎么了?”谢灵换个姿势,说:“聊一路了,从上车就开始,和谁啊?”
沈蕴秋低头往屏幕上看了眼,最后一句还停在他那。她也没什么隐瞒的,直接说给谢灵听:“就是学生,和他说一声晚上不过去了,调个时间。”
谢灵挑挑眉:“市郊那个家教的?”
“嗯。”
谢灵迟了两秒,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谢灵的眼神让她觉得不是很直白,本想解释两句,可又怕越描越黑,只好收了手机索性罢了。
绿灯一亮,金杯慢慢起步从路口向右拐,喧闹的街道慢慢隐去,换了一片居民楼。
又往前开了百十米,进入一家小区。小区内路还算新,不过面积不大,前面两栋后面三栋,都是小高层,前两栋是拆迁安置房,租金便宜点。
谢灵正好租到的也是前排安置房,反正环境都一样,她这点看的挺明朗,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沈蕴秋笑了笑,“几楼来着?”
“十三。”谢灵从包里给递给她钥匙,说:“我又配了一个,这样方便点儿。”
沈蕴秋抬手接着。
两人拿完行李后司机就把车开走了,小区有电梯,行李直上也方便。趁谢灵开门的时候,沈蕴秋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刚刚没结尾的短信这会来了动静。
【刚跑完步,现在回去的路上,你明天过来前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开门。】
沈蕴秋不知不觉地笑,又看了一遍,才觉得他这两句话说得像个人。
......
学校后门有一排小吃街,这阵子的学生很多,都是下了运动会饿肚子补充能量的。
文佳佳要吃麻辣烫,李昊章正在摊位前给她排队,就这么回头看一眼,活生生地被凌川表情震住了,夸张道:“欸,他蹲那干嘛呢,笑的一脸褶子。”
胡斌正站他旁边喝可乐,撇头看一眼,“谁知道,这几天不都这样。”
“咋了,发情呢?跟谁有情况?”
胡斌白他一眼:“问我我上哪知道。”
李昊章接过麻辣烫小碗,抬腿踢他:“嘿,我就问问,什么态度你。”
胡斌现在对他意见老大,看不惯他为那姑娘扑前倒后,拧紧可乐瓶,语气愤愤:“你现在可真行,她随口一声麻辣烫你就跑这排半个小时队,合着我俩还得搁这陪你装孙子。”
李昊章心情好,任凭怎么嘲讽他都乐意,他也知道胡斌一直看不惯文佳佳娇气,但那又能怎么办,他喜欢的姑娘呐,可不得好好捧着。
“商量个事?”
“放。”胡斌没好气。
“能别对佳佳这么大意见不,她最近对我挺好,哥们总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李昊章朝着凌川方向边走边说,“到时候我俩真在一起,弄成这样不好看,你说我到时候向着谁啊。”
有这么一两秒,胡斌没说话,这种事完全就是多虑,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他跟文佳佳成不了。
“挺好。”胡斌直说:“用着你的时候想起你了,叫好?和她妈吵架没地方去了找你接济,叫好?还是把你当她情绪发泄的垃圾桶叫好?把你当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昊章火被他点起来:“我操/你。”
“你俩干嘛呢!要打架死远点!”凌川忽然站起来骂了一句。
他老远就看着不对劲,打小摊那开始两人就噌噌冒着火花,眼瞅着要干起来才快一步骂醒。
李昊章顿几秒,舔了下唇,说:“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学校后门走,最后跟着一群穿校服的学生没入人群。
等人没影儿了,胡斌也没吭声。
凌川可没经验处理这档子事,胳膊肘戳他两下,说:“走?”
胡斌喝完最后一口,刚拧紧瓶盖要扔垃圾桶,迎面看到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穿得破破烂烂,一手拄着木棍挑垃圾,另只手撑着着蛇皮口袋往里放。
“回去吧。”
胡斌转手把可乐瓶置在垃圾桶旁的架子上,没丢进去。
还是每天来回的那条道,路走半程,进了熟悉的群房小巷。
凌川说:“你老跟他置气做什么,喜欢就喜欢呗,马上三年了不也没个头绪。”
胡斌拧眉道:“最近不一样,那女的给他点甜头就把他迷晕了,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有这么严重?”凌川随口问。
“嗯。”胡斌继续说:“这女的真把他当猴甩,昊子他家什么条件,这个月他自己生活费不够都得带她去吃饭,她呢,一离家出走就找昊子,昊子没地方收她,只能给她开宾馆送进去。”
凌川听到这也愣怔,“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胡斌佯装瞅他一眼,“你不是忙着补课去了么。”想了想,又说:“有段时间了,从这学期就这样。”
凌川抹了抹头,想来也是,他已经快一个月都没晚上和他俩混一起。
胡斌没等他回,又说了件事:“你知道么,他前两天跟我说不想上了要办退学,我当时吓一跳。”
“他来真的?说原因了么?”
“问了不回。他不就那死样,之前也说过类似话,我权当开玩笑了,但那天说的时候态度很真,我觉得他是真有这个念头。”
昊子家条件不算好,他们几个都知道,事实上弟兄几人的条件都差不多,凌川能请得起家教,也是因为凌伟峰死后的赔偿金。
就算几人再不是学习那块料,最后一年怎么都得拖着上完。以前他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再做个随波逐流的混子,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让杨海华受刺激,也不想让这么多年,头一回对他抱有希望的女人失望。
人都不在,他俩说再多也是白搭。
凌川脑子转几秒,说:“你最近看着点儿,别让他干出了分寸的事,到时候没法儿收场。”
“我上哪能问得了,他现在脾气可大着,不准人说那女的一句。”
凌川也没办法,这玩意使人眼瞎,他又能说什么。
下午四五点钟,大片乌云翻滚遮住最后一抹阳光,天渐渐黑沉下来。
小巷口的网吧牌子清晰可见,两人停了一步。
胡斌看他一眼,故意问:“你上哪儿去?”
“回家。”凌川回答地干脆。
“得嘞,你现在是决心改头换面了。”胡斌笑了笑,“快回,补你那温暖的课吧。”
凌川脚底碾了碾石子,补个屁,人都放鸽子了还补,但他嘴硬回:“嗯。”
胡斌掂了下包,要从巷口拐方向。
“你干嘛去?”凌川回头瞥一眼。
男生转个身倒着走,两指并拢从额头前甩出去,做了个耍酷又装逼的手势,“你们都有事,就我一人玩个什么劲。回家!学你做好学生!”他最后两句是用喊的。
凌川见他贼笑转身,冲着背影低骂了一句。
风嗽嗽的往脖子里灌,凌川拉紧校服拉链,本着掏手机随便看一眼,没成想那女人还给他回了消息。
他划开,嘴角的笑被堵住。
【昨天布置的四十个单词,在旁边列好中文,对照默写完发给我看。】
凌川关了手机上楼,一个步子迈两层楼梯,边爬边笑,最后真跟个傻缺一样笑出声。
心想:沈蕴秋。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