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如刚走出御帐不远,便被杜宁若叫住了:“公主,你醒了?”
嘴里说着话,目光却不住地往御帐那边打量,“不知太子殿下的身体怎么样了?妾身很是担忧。”
周九如望着她,微微扬唇道:“良娣不用担心,太子哥哥很好。”
“那妾身……”杜宁若凝声道:“可否去照看太子吗?”
“这个时候,良娣可要沉住气,别学那些人。”周九如抬颌示意杜宁若看她身后。
在离他们六七丈远的地方,身着管事和小厮服饰的人都挤在那里探头探脑。
窥伺御帐是大罪,御帐周围除了炮台跟当值的侍卫宫人,任何不经传唤靠近御帐十丈之内的人,都会被射成筛子。
所以这些人都等在外围,看着哪些人进出御帐待了多长时间,记下名字和职务,好回去报给自家的主子。
杜宁若默然了一会,屈身施礼道:“妾身知道了,妾身告退!”
………
周九如先回了自己帐篷,重新梳洗又换了身衣服,卫斯年和乐水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一见乐水,周九如就想起前天来之前吩咐她办得事,便说道:“赶紧把你从万佛寺拿来的东西带上,探望了裴二公子,咱们就去会会伽蓝。”
卫斯年见她只穿一身白色银丝绣的窄袖襦裙就准备出去,披风也不带,便让宫人选了件黑色镶红边的披风给她穿上。
“这大中午的,又不冷,穿这么严实干吗?”周九如扭着身子,嚷嚷道。
“待会你就知道了。”卫斯年看着她道。
三人来到裴家的帐篷前,看到对面的宿卫营地,偏东南角的方向摆满了尸首。
卫博文带着一队御前侍卫正与各禁卫指挥使一具具核对,各卫失踪或遇难的人数。
昨天早上他们还身披铠甲,纵马驰骋呼号山野,今天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了那里。
太阳洒下道道金光,落在他们身上,悲壮苍凉中又带着几分圣洁。
周九如抬头,天空一碧如洗,她却觉得刺眼的很。
卫斯年道:“昨日听到太子的鸣镝,营地也正在被围攻,十几个宗师带着一帮黑衣人。”
望着冬日暖阳中周九如苍白清寒的小脸,他缓了缓,柔和了语气接着说道。
“火枪队虽然能打破个别宗师用真气筑的防护屏障,但十几个宗师的联合攻击,那威慑之力可以移山填海,还真不是普通人能阻挡的,禁军组的杀阵很快就被击溃。”
“情急之下,圣上命人把孟侍郎改良的那两门大炮推了出来,几发炮弹一出,就废了一半的宗师。”
周九如道:“三长老一直没有出来吗?”
卫斯年摇了摇头:“大长老走时叫我们有事去找三长老,我们不是也没去找他吗!”
周九如满脸愤然:“我们不去找他,他就可以视若无睹吗?我去问问他,到底安了什么心?”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公主。”
燕三抱剑从端亲王府与宁王府帐篷的交接处走了过来,“我是端亲王的影卫,我的首要职责是守护端亲王的安全,其他人与我何干?”
周九如听罢,寒着脸道:“我父皇的安危也与你无关吗?”
燕三撩眼:“圣上他不是没事吗?”
“你……”周九如语噎。
“公主既然来了,为何过吾门而不入?”裴清宗站在帐篷门口,望着她道。
都在外面嘀嘀咕咕半天了,也不嫌吵得慌。
周九如的目光带着警惕,落在燕三身上转了又转。
旋即冷哼一声,进了帐篷,直接来到裴清宇的榻前。
因受伤的位置是背部,裴清宇便一直趴在榻上养伤。
“你……还好吧?”周九如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最怕欠债,特别是人情债,没想到,这一欠就欠了笔大的。
昨天裴清宇义无反顾地冲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伽蓝那一击,她不是不感动,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公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许是扑着说话的缘故,裴清宇的声音听起来很沉,像是含着浓浓的鼻音。
“说吧!”周九如道:“我欠你一条命,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裴清宇道:“我想跟公主单独待一会,你让他们都出去。”
“好!”
“不行!”
周九如跟卫斯年几乎是异口同声。
“添什么乱?”周九如伸手戳了戳卫斯年的心口,“你跟乐水到外面等我。”
卫斯年还想再说什么,维护弟弟的国民好兄长裴清宗,连忙上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卫二公子,请移步!”
卫斯年斜了他一眼,别开脸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乐水最讨厌磨叽,抱紧怀里的东西,紧跟着就出了帐篷。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想起伽蓝昨天的异样,周九如道:“二公子,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我想看看你的后背?”
裴清宇默了默,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周九如从小在父兄的背上和怀里长大,不拘小节惯了,对男女大防根本没什么概念。
裴清宇一应声,她迫不及待就掀了被子。
因有两道伤口深可见骨,千年处理的时候缝了线,然后用白纱布从后到前跟女人裹胸似的帮裴清宇包扎了起来。
昨晚他还发了热,为了方便换药,上身就一直“果着”没穿衣服。周九如掀开被子,一眼就看到了他后腰上有块圆月似的红色胎记。
这会,周九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外人不知内情,都以为伽蓝和扶桑武士行刺她,是为了给萧弦报仇。
但她心里清楚,伽蓝和原田行刺她是顺便的,他们来中原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萧鹏。
真想看看,如果裴烨知道自己养的儿子原来是妻侄子,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周九如在这琢磨着,怎么看裴烨的笑话,裴清宇却在冰与火中煎熬。
她的手一覆上他的腰间,他便情不自禁的一阵颤栗。
他深呼吸竭力让自己淡定,可身上那种舒舒麻麻的感觉,鼻翼间传来的淡淡药香味,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忍耐。
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他想,即便是圣人,此刻心里也会泛起涟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