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应对

周九如示意乐水扶他起来,真要论罪,今天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根本担不起,死上百次都不够。

“你救了我们,何罪之有?”说罢,周九如便不再跟他多话,转身看向岸边。

岸上人头攒动,听说帝都四大公子畅游淮河遇刺,得知消息的民众疯了似的往码头赶,想探知消息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就可顺便一睹四美的风采!

百夫长徐徐吐出一口气,素闻这位公主喜怒无常,他还担心今日定是难逃一劫,没想到一句责怪也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了。

庆幸之余,他又照例询问了几句今日之事,便于向上司回禀。

他先问的是孟维常:“既然孟大公子是知情人之一,那裴大公子派了哪位随从去传话?”

“是墨风。”裴清宇抢先答了。旋即又向百夫长解释,“打理画舫的主事是墨风的叔叔,故而阿兄才会让他前去。”

墨风是父亲送给阿兄的小厮,倘若真是墨风嘴快,泄漏了风声,那么有可能,墨风原本就是父亲特意安插在阿兄身边的眼线。

看向昏迷中的兄长,他握紧拳头,面沉如水,心里暗暗祈祷,但愿是另外一种情况。墨风年幼,不懂父子之间私下的暗涌,被他叔叔所利用,把公主随行的事不小心给说了出来。

至于父亲大人又告知了哪些人?这个一点都不难猜。

或许那些刺客原本就是被父亲藏匿了起来,不然,西山内外被禁军翻了个底朝天,为什么连扶桑武士的影子都没找到?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百夫长又问:“那小厮人呢?待会下船,会有应天府的差役接手查问今日之事。”

裴清宇不知在想什么,走神的厉害,根本没听到百夫长的问话。

陈昱修看了孟维常一眼,示意他回话。

孟家与裴家是亲戚,孟大郎与裴氏兄弟走得近,自然知道裴大郎身边,哪个小厮才是墨风。

孟维常还没开口,卢加诺却应道:“墨风已经死了,画舫上,那个被一箭穿透脖子的小厮就是他。”

闻言,孟维常和裴清宇神色大变,卢加诺向他们丢了个眼色,裴清宇稍一琢磨,顿时明白。

画舫是他们裴家的,公主遇刺,原本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们裴家。现在兄长受伤,裴家倒是可以暂时撇开。

但是墨风,若被应天府传唤关押,势必会再次牵连裴家。这样一来,原本的暗潮都涌上了明面。

撕来扯去,朝廷格局就会大变,变成什么样,谁都保证不了。

故今日行刺之事,只能当作是偶然,若不这般,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定是有贼人,看到我家的画舫价值不菲,所以起了贼心。”

说到这,裴清宇细长炯亮的双眸,莫名就多了几分凌厉,盯着百夫长道:“此事,既交于应天府接管,大人不如趁现在好好的想一想,待会交差时,该怎么跟你上司回话。

别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是是是。”百夫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躬身应道。眼前的几个人,个个都比他尊贵,他哪个都得罪不起,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

见船已经在靠岸,他向周九如施礼说道:“公主,容微臣护送您回文国公府。”

周九如颔首:“那就有劳百夫长了!”

……

众人上了岸,周九如与卫斯年道:“你先回王府,父皇赐下宅子后,都是礼部派人在打理,早点回去,也好选个中意的院子,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物件。”

“我不像大兄那么讲究,只要有间屋子能睡觉就行了。”

卫斯年摆手,目光深邃清亮地看着周九如,道:“况且,这次师尊催我下山,跟随父王来建邺城,就是为了防范万神宫的人,我必须要待在你身边。”

周九如四下一扫,千年会意,带着众人都远远的避开。

“你也知道我母后她不待见你,这两天,你最好是乖乖待在王府。”周九如低声道:“待我回宫之后,找父皇商议,让他下旨宣诏你进宫,这样母后就不会有理由阻止了。”

卫斯年还想再说点什么,见周九如冷眼睨他,忙又一脸委屈的咽了回去,心情愈发郁闷。

“娘娘不待见我,还不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些事。我就不明白了,那些事,明明都是你出的主意,我只不过照你所说的去做而已。

为何到头来,在皇后娘娘的眼里,全都是我的不是。”一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卫斯年就觉得满腹冤屈。

“当然是你的不是了,这逛青楼、半夜潜入世家大族放火、在宴会上拿蛇恐吓向西宁王卖弄风骚的贵女,还有……那个与狼共舞……”

周九如一边说,一边极其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你瞧瞧,这桩桩件件,哪件不被母后派去的暗影抓个正着?

你要是机灵点,至于每次都抓现行吗?”

“你……”卫斯年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倒打一耙的小人行径。

转过身,看向人群深处,他的两个亲随牵着马,正在岸上蹦蹦跳跳的向他招手,他回了个手势。

随之睨着周九如,不满地道:“难怪白先生说你是个坑货,叫我小心点。亏我刚才还急忙急火的去救你,早该想到,就你这厚脸皮,炮筒都轰不穿,区区几个刺客、几支利箭又算得了什么。”

“行啊卫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嘴皮子可越来越利索了,看样子白先生教得不错。”

周九如笑的眉眼如弯月,再次问道:“那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遇险的?”

卫斯年蓦地伸手,在她被削的长短不齐的发梢上抚了两下。

又看向她的鼻子,身上的气势一变,眸中的流光溢彩,霎时像被乌云遮住,显得幽暗起来,与刚才的温暖明亮,完全判若两人。

要是他早到一步,小疯子又何必受这样的委屈。

“从幽州到建邺城,要是骑马早就到了,偏我那兄长嫌弃马车颠簸,非要乘船,说是可以看遍江南沿岸的美景。

父王不想我们兄弟二人为这点小事起嫌隙,便依了兄长从通州坐船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