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寿星承恩侯夫人,身穿驼色遍地金万字不断头纹的褙子,配金色马面裙,头发挽着高髻,插戴着赤金嵌翠的压发钗。脸上挂着和蔼慈祥的笑容,令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感。
她向周九如招手,笑眯眯地道:“元娘家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快点过来给叔外祖母瞧瞧。”
站在她侧面的卢家大夫人陈氏“咦”了一声,羡慕地说道:“这孩子出落的可真好看。”
“大表嫂,”徐氏笑着道:“你府上不是已经有了两位乖巧可人的姑娘,怎么还眼馋别人家的?
想想我家那一对混小子,出门就惹事。
这几天,被他父亲拘在府里,又见天弄得府里鸡飞狗跳。”
说着,无奈地一叹,“我才是真的眼馋啊。”
徐氏膝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孟维佐和孟维佑,与宁王府的二公子萧瑞阳,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还号称什么‘三剑客’。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顽劣也要有顽劣的资本,如若不是皇亲国戚或是百年世家大族,哪个小子敢在京城这地界横行。
“大表舅母。”周九如将视线移向卢家大夫人,行礼问候,陈氏忙侧身只受了她半礼。
“叔外祖母,”周九如又对着承恩侯夫人,躬身长揖道:“恭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今日宾客盈门,能坐在福安堂内室的,不是姻亲便是通家之好。
刚开始,大家或许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一番下来,个个心里都亮堂了,瞬间便明白了这位表姑娘的身份。
不过,主人家不挑明,她们也只能装不知道。只在周九如看过来之际,全都站了起来,庄重地福了福。
承恩侯夫人拉过周九如的手,笑着对卢老夫人道:“大嫂,这孩子眉眼尽挑父母好看的地方长,脸型跟元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坐下后又语气宠溺地问了几句家常,平时喜欢读什么书?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特别想吃的点心?累不累,可要歇息之类的话。
周九如一一做了回答。
承恩侯夫人褪了手腕上的羊脂玉镯:“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出嫁时,母亲给的。”
送什么见面礼给这孩子都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这只玉镯,比较有意义。
裴家豪富,几百年的底蕴,出来的东西哪有差的。镯子玉色纯粹,一圈都浮着润泽的光辉,由于多年的浸润和滋养,还隐隐散发着无量之寿气。
连周九如这不懂玉的人看了,都觉得年代久远,实属罕见的珍品。
她抬眸,看向外祖母,见卢老夫人点了头,遂示意千年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之后,拿出上辈子在疗养院与老头老太太相处得来的经验,把承恩侯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小姑娘长得清丽动人,声音绵软缥缈,话如缓缓流淌的溪流,在座的女眷,听她说话无不为之称赞。
承恩侯夫人原本心情就好,又叫她三言两语哄的越发开怀。
“好了,别跟个灵雀似的,累着你叔外祖母了。”
卢老夫人拍了拍周九如的手,语气温和地道:“让你大舅母带你去花园与表姐妹们一处玩耍,若是乏了,就去国公府歇息。”
“昨晚,三娘就已经把你的住处给拾掇好了。”
卢老夫人嘴里的三娘就是杜宁月,现已入卢氏族谱,改名卢文月,以京城卢府姑娘们的排名,恰巧也行三。
夏氏知道女儿能入卢氏族谱,全靠文国公夫妇帮忙周旋。
所以,在得知卢老夫人生病,就立马带了卢文月来到文国公府上侍疾。一直待到老夫人身体康复,夏氏才回府,卢文月从此就留在了文国公府,侍奉二老。
周九如暗暗忖度,听外祖母这宠溺的语气,卢文月似是深得她心,便乖巧地应了一声,遂跟着世子夫人离开了花厅。
……
萧夫人也在福安堂内的花厅里,周九如一进门,她就在打量。
其实,天寿公主长得……并不是很像她父母。
天子蛾眉凤目,孟皇后柳眉杏眼,别看她脸型有点像皇后,也长着一双飞扬的凤眸。
但她的眼睛澄蓝水润,恍如一泓碧水,五官鲜明,细看有异族特征。
姑母大概,也是惊讶她不同于中原人的长相,才说她眉眼尽挑父母好看的地方长。
听她说话,你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静下来,感到无比的舒适。
萧夫人总觉得,这孩子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花厅内有此想法的女眷,并不止萧夫人一个。
但周家老祖曾与神山姬氏联姻,姬家本就不是中原人,更不是普通人。
何况,人们总是喜欢关注事物表面上的美好,自然也就疏忽了心底突起的那点异样感。
可不管怎样,周九如此行,那是成功地赢得了京城女眷们的一致好感。
……
世子夫人领着周九如,进了花园的一处凉亭,指着亭中的四位女郎介绍道:“这两位,就是你大表姐和二表姐,这两位是杜尚书家的……”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天寿,是你吗?”
周九如看着亭子里一位又蹦又跳,穿桃红撒花襦裙的少女,也是同样惊讶:“你是……雪儿?”
“是啊!是啊!”杜宁雪兴奋不已,“几年不见,天寿郡主你还……哦不,公主,你还记得……我啊。”
周九如连忙把食指竖在唇边:“别那么大声。”
杜宁雪闻言,连忙捂嘴,瞪大眼睛看向不远处,一群女郎叽叽喳喳玩耍的地方,了然地点了点头。
旋即,她又手舞足蹈地说了一句:“天寿,看到你这样,就这样……走了过来,真好,我真是替你高兴。”
“是吧,我也觉得,这样……挺好。”周九如甜甜地笑着。
能吃能睡,能蹦能跳还能笑,活着,是真的好啊!
……
见此情景,世子夫人笑着对旁边的一位,身穿樱草底素面妆花窄袖襦裙的女郎道:“瞧姨母这记性,我怎么都忘了这茬呢。
你们姐妹以前在西北,就住在西宁王府,自然是认识的。既然彼此都熟悉,那姨母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