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不掉,不是正好如了母亲的意?”裴珂一冲动,这句话便破口而出了。
萧夫人闻言一愣,心里像被挖空了似的疼。
她想开口解释,嘴角翕翕,最终无言。
女儿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养得如此愚蠢,还真是自作孽啊。
难怪,老夫人一直看不上自己。
“二姑娘,”跟着萧夫人身边的单玉,见主子气得浑身发抖,一着急,也顾不上尊卑。
便斥责了她一句:“你太不知好歹了,夫人为你操碎了心,你怎么能……”
裴璇烦躁地哼了哼,打断了她的话,委屈地说道:“嬷嬷管着裴府内院,应该知道我在用药期间一直忌口,府中医婆又照顾的精心,按常理,那些印痕早就该褪尽了。
可事实是,我不管服用多少养颜汤,用多少美颜去印的脂膏,那些印痕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丝毫未见淡化。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对我下了暗手。在自己府上,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谁会算计我?
目的又是什么?”
裴璇觑了母亲一眼,口齿伶俐地道:“我思来想去,倘若我不能参选,最高兴的莫过于母亲。”
“姑娘怎么能怀疑自己的母亲?夫人她……”单玉气得眼圈发红,为主子抱不平。却又不能说重话,怕主子闻言更加伤心。
“阿玉,不要再说了。”
萧夫人摆了摆手,自嘲道:“我果然没用,四个孩子,就她在我身边教养长大,没想到……”话还未完,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由晃了晃。
裴珂急忙上前,扶住母亲。
萧夫人跄跄踉踉的后退了几步,强撑着挺直了腰背,冲着裴璇摇头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自己得罪了人,招了祸。”
话落,推开裴珂,在单玉的搀扶下,脚步凌乱地离去。
“母亲…”裴珂紧跟了两步停了下来。
她知道母亲此刻很伤心,但母亲一向有着自己的骄傲,从不在儿女面前失态,特别是在她与大郎面前。
“阿璇,”她转过身,看着妹妹道:“母亲生性严正,又爱你如命,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我这个在祖宅长大的姐姐都能看得明白,你在母亲身边长大,应该更有体会才是。”
“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你说话就这么不过脑子吗”
“你可知道?
那玉雪膏因其药材来自药神谷,制作过程又异常繁琐,各宫是有定量的。吴妃娘娘那边早已没有了,是母亲……”
裴珂泪水盈出,“是母亲去坤宁宫求了皇后娘娘,才得以赐下了两盒。”
“你跟阿姐说实话,到底哪个嘴碎的,竟敢挑唆你与母亲的关系?我今天非扒了她(他)的皮不可。
为了能如你的愿,母亲煞费苦心,专门安排府中医婆从饮食到药材,无一不精益求精。
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急,“不是姐姐打击你,就你这脾气秉性,便是身上的印痕褪尽,过了体检这一关,谁又能保证,你定可入主东宫?”
裴璇跺着脚,道:“是父亲怀疑母亲在药里动了手脚。父亲还说,只要我想当太子妃,就一定可以。”
“父亲这样说,你就信了,你明知道母亲……”
裴璇最不耐烦听别人说教,故意打了个哈欠:“阿姐,我困了,就先回屋了。”
话落不等裴珂应答,也不等婢女婆子们过来,呼哧一闪就跑远了。
……
夜色如浓墨般,氤氲开来。
风裹挟着桂子的清香,带着丝丝微凉吹拂过来,令裴珂躁动的心绪,逐渐平息。
站在游廊,望着不远处母亲所居的静园,灯火稀疏,一片静谧。
幽寂得仿佛远离了尘世。
她知道只要出了这座小院,往着向反的方向走,便会看到各色的灯笼和明丽的灯火,会听到悠扬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
那里琼楼宇殿,宛如仙境,亭台楼阁,伫立花草园林湖畔,每一景都独具匠心,无一处不精致华美。
眼泪再次流出,她用帕子捂住了眼睛。
“少夫人,小郎还在二郎君的院子里等着我们呢。”身边的侍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便扯了这个理由。
裴珂拿下帕子,抬起模糊的泪眸,再次凝望,母亲所居的静园。半晌,才向侍女道:“走吧。”
……
八月初六一大早,太初宫的主殿,便人慌马乱,一片忙碌。
这可是公主殿下第一次走舅家,千月亲自上阵,正在叮嘱那四个新来的司沐宫女,收拾好公主平时惯用的洗漱用品。
千年和千碧还有千柔也没闲着,三人各自指挥一帮小宫女,把出行要带的箱笼,分类整理好;柳青柳红则带着当初跟周九如去过西山行宫的那四个宫婢,把要带出的东西登记造册。
公主的东西可不能遗留在外,以免被人动手脚,改气运下咒什么的。
这次出行,依然是乐水和千年千月随侍,再捎带上那四个司沐宫女,看看能不能用顺手。
至于千碧和千柔,以前因容貌过胜,又性格使然一直爱静,不太喜欢出宫蹦跶。这次,被大长老的魔鬼训练折腾了三月,又黑又瘦,折了往昔的风华,就更不想出门了。
两人一回到太初宫,就从千年那里要了不少养白方子,见天忙着捣腾药材,摆出一副不把如玉的肌肤养回来,就再也不见人的高姿态。
周九如也懒得去管她们,反正太初宫最不缺的就是药材。
……
洗漱出来,周九如见大家都已经收拾妥当,便上了辇,去坤宁宫辞行。
孟皇后坐在东殿大厅,正与卢晴和素心说着宫务,见周九如一行人进来,便搁下手头要吩咐的事情,仔细打量着女儿今天的穿戴。
她膝下只有一儿一女。
儿子早慧,又一直身处高位,所以养成了一副清冷孤寒的性子;女儿胎里受损,又生在荒野,弱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一阵风都能吹逝。
可这孩子身带异能应运而生,凭着坚定刚毅不服输的性子,硬生生熬过了药浴重塑经脉的疼痛,脱胎换骨,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