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家的?”
裴珂笑着道:“我回来得有些匆忙,竟忘了派人去打探一番。”
“医女?”萧夫人闻言一怔,盯着裴珂,眼神渐渐变得有些锐利,“在万佛寺走动的都是僧医,或者是旁边庵堂里行医的医尼,哪里会有医女?
你把当时的情形,详细的跟娘说一说。”
见母亲神色大变,裴珂疑惑地问道:“母亲,可是那医女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夫人微侧身子,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又略带责备地道:“为娘每次叮嘱你们姐妹的话,你们都听不进去。阿璇这回,怕是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会这么巧吧?会不会是别人府上的。”裴珂皱了皱眉,摇头道,“母亲若因此,担心妹妹的伤势,大可不必。
三月初,恒哥儿调皮,甩开侍从偷偷爬树擦伤了腿,伤势比妹妹的还要严重。兰妃娘娘知道后就让长信宫的内侍送了一瓶玉雪膏到侯府。”
她笑了笑,“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擦伤的皮肤已恢复如初,一点印子都没留下。”
兴致勃勃地说到这儿,裴珂又目露歉然,“原本还有点剩余,女儿前几日在湖边散步被蚊子叮咬了几口,就把剩余的那点也给用光了。
赶明儿我再进宫,向兰妃娘娘讨要一瓶,送给妹妹用便是。”
萧夫人停下脚步,看着正说得眉飞色舞的长女,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你身为兴宁侯府世子夫人,来往皆是世家门阀、权贵显宦,万佛寺又不是第一次去。
难道……从阿璇出事到现在,你都没有认真想过,京城边上这么多寺庙庵堂,为何唯独万佛寺最受推崇?”
“还有,经常为京城百姓和善堂义诊的僧医。”萧夫人提示她道,“大多数都是来自万佛寺,他们不知医治好了多少例的疑难杂症。万佛寺僧众有如此高明的医术,香客们又何需自带医女?”
在万佛寺行走带医女的,又能听浮云大师指派的,除了太初宫的那位,不会有其他人。
萧夫人心里的疲惫之感涌了上来,说了这么多,长女仍是神色散漫,根本没懂她话里的暗示。
她暗自摇头,“香客去万佛寺,不是烧香磕头吃斋菜,就是求医问药。医者父母心,即便男女有别,旁边庵堂里还有医尼经常行走于万佛寺。”
“何况寺里的主持方丈,与浮云大师年岁已高,他们都是得道高僧,在他们的眼里,病人根本没有男女之分。”
见母亲神色如此郑重,裴珂下意识地也有些不安。
“若真是天寿公主的医女,那……”
她迟疑了一下,不放心地说道:“母亲还是再请一位擅医外伤的大夫,好好的为阿璇检查一下伤口才行。”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影壁,天色已暗,萧夫人避开了长女的话,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一个劲地催促:“赶紧回去吧,回去后再好好的想一想我说的话。”
长女的关注点到现在仍在阿璇的伤上,不去细想,浮云大师为何没叫僧医或者行走于万佛寺的医尼为阿璇诊治?
却偏偏叫了天寿公主的医女。
“吃一堑,长一智。”看着仪态端庄的长女,萧夫人再次叮嘱道:“不管你想到什么,都烂在肚子里不许声张。”
“除非…你想一辈子说不出话来。”
裴珂闻言一怔,想到五月间她和父亲,还有陆国公,都在天寿公主遇刺回宫的第二天,莫名其妙地嗓子说不出话。
当时,大家都怀疑是皇后娘娘给他们的一点教训。
但公爹说,皇后娘娘出身诗礼传世的孟家,又是一国之母,用不着使这种手段,定是那位公主殿下的手笔。
想到这,裴珂心底莫名地发寒,她朝萧夫人福了福:“那女儿先回去了,改天再过府看望妹妹。”
萧夫人点了点头,站在影壁前,望着婢女仆妇簇拥着裴珂上了马车,方低垂眼帘,幽幽一叹。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与长女细说,奈何天色已晚。
今日,家家都忙着祭祀。
路上摆路灯,河里放河灯,街上行人如织,车马难行,挤来挤去的太容易招惹事非。
四个孩子,个个都是她的掌中宝,哪个出事,她都难安!
再则,她还要提防前院的那个伪君子。
五月初,就因阿珂说漏了嘴,让他知晓了天寿公主不在宫中,而是去了西山行宫静养。
没过几天,便传来公主在行宫遇刺的消息。
如今,漏网的刺客正好又藏身在西山的避暑庄子里,倘若他们知道公主殿下就在万佛寺,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
中元节过后,周九如便跟千年学起了女红。
建元帝的生辰快到了,宫里御用的物件,虽然件件精致名贵,但作为生辰礼物,似乎缺了些新意和诚意。
思来想去,周九如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给建元帝做件长袍,就是那种上衣的长度基本跟袖子的宽度相等的袍子。
扎扎戳戳的,手指头都见了血,终于在前两天把衣服缝制好了,只是,没人会金丝龙纹绣。
周九如又舍不得在自己辛苦缝制好的成衣上做试验。惹得乐水好生笑话了一番,说她堂堂大秦嫡长公主,身边连个伺候针线的侍女都没有。
“唉——”
看着这件缝制好的墨色袍服,周九如长吁短叹,单调的连自己都不忍目睹,哪能送给父皇当生辰礼物?
“当初怎么就没想到。”
“早知如此,该选用一匹颜色鲜亮的料子。”
千月在一旁,听着公主的碎碎念,心道:还不是怕鲜亮的布料会凸显出你那歪三扭四的针脚。
不忍见到小姑娘这副苦恼的样子,浮云大师倒给了个建议:“可用大红丝线在门襟和袖口处绣上回形纹,既华贵又不落喜庆。”
周九如听罢,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原想着,绣回形纹定比金丝龙纹简单多了,但对女红新手来说,缝直线都难,何况,还是曲扭拐弯的不间断花纹。
这下可苦了周九如,忙了大半天,半个袖口都没绣好。
心里暗自后悔没把柳青带出来。
要是柳青在,自己只需缝制好,不管什么龙纹款式,只要言一声,她定是随手绣来。
浮云大师坐在一旁喝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九如做女红时的模样。
娇娇小小的身子缩在树阴笼罩的凉亭一角,玉雪般的小脸埋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的娇美可怜,便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你身体底子太薄,这段时间修文习武又过于劳累了些。”
他说道:“别看现在身体无恙,终究是靠大长老的真气和名贵的药材灌养长大的,有些方面还是要多注意,一有不适应马上休息。”
“离圣寿还有一段时间,这几日下午都不上课,你慢慢绣就是了,何必这么辛苦的赶工。”
周九如起身,伸伸胳膊、踢踢腿,道:“没事,我就白天不上课的时候绣,晚上保证不动针线,好好休息。”
说罢又毫无淑女形象的大喊了一声,“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估计上山打虎也不在话下。”
“上山打虎?还是别做梦了。”
浮云大师睨着她道:“你这次出来,没带天真和云真,尽量不要离开万佛寺的范围,如若被上次逃脱的刺客知晓,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掳杀你。”
周九如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来了正好可以让我松松筋骨。”
说完又向浮云大师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您这么担心我干嘛?难不成……万佛寺的武僧,都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