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做生意,裴东楚可就来了兴趣。
即便眼高于顶的织造局主事人,对青虎堡烧出来的“朱雀砖”也是赞赏有加,过硬的质量,讨喜的颜色,加上低廉的成本,朱雀砖供不应求甚至有价无市也就不意外了。
“你想要官私合营还是完全私营?”
“自然是私营……”刘宴没有任何迟疑,因为只有私营才能拥有最大的掌控权。
裴东楚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答案:“做生意最要紧的是交朋友,总不能自己吃肉,别人一口汤都喝不到,如果完全私营的话,必须想想如何让利一部分,否则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的。”
刘宴也是尴尬了:“实不相瞒,对于做生意我不是内行,还望使君指点一番……”
裴东楚沉思了片刻:“横竖我还要在灵州待一段时日,这个问题咱且不着急,在此之前,我需是给你个自保的身份,这也是我为何同意你革职的原因。”
“使君同意革我的职?”刘宴也是万没想到,这事后头竟还有裴东楚的份儿。
裴东楚也不多解释,朝刘宴说:“想来你也知道,转运使需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担任,通判以上的官吏才能担任副使,但官家允许我在河东路自辟属官两员……”
“使君想让我担任转运使属官?”
裴东楚哈哈笑了起来:“你也知道这是个肥缺?你还不够格的,属官需是起码担任过知县的人才能胜任,不过嘛……”
“除了路一级的属官之外,转运使还可以设立诸多干当官,我就给你个干当官的身份吧。”
“干当官?”干当官也叫干当公事,其实就是幕僚或者顾问之类的佐官,相当于裴东楚雇佣刘宴担任他的私人顾问了。
虽然不是什么朝廷承认的官职,但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在地方上,知县的师爷都能横行无忌,更何况堂堂转运使的干当官。
“怎么?嫌弃?这样能方便做生意,往后我在地方上的人,你都可以用的。”
刘宴赶忙拱手:“岂敢嫌弃,使君这是雪中送炭,刘宴感激不尽。”
“先别着急谢我,我可是有条件的。”
“条件?”
裴东楚扫视一圈,摆手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刘宴私下谈。”
裴官娘等人自然是退了出去,裴东楚却又让沈侗溪和李克也留了下来。
“边军斥候已经得到了可靠线报,西夏奴丢了灵州之后,逃入大漠,如今啸聚了部众,趁着冬天要卷土重来,黑水铁鹞军已经挥师南下,目标将是渭州。”
沈侗溪大惊失色:“渭州乃是屏障之城,必争之地,若丢了渭州,只怕甘灵诸州也怕是保不住!”
“所以朝廷才让我快马加鞭赶到灵州来,筹措粮草,要守渭州。”难怪裴东楚在这个节骨眼上到灵武来视察,原来是要筹措粮草。
“打从进入西北地界,你刘宴的名字就没从旁人口中断绝过,今日我到了青虎堡一观,你这地方竟能打造得铁桶也似,若你能帮我协防渭州,别说一个干当官,你刘宴便能一扫前耻!”
“让我去守城?”刘宴是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条件。
裴东楚似乎早就看穿了刘宴的顾虑:“我知你是个主和派,也知道你在青虎堡过着滋润小日子,但覆巢之下无完卵,渭州保不住的话,灵州等地也要失守,到时候青虎堡能顶得住黑水铁鹞军的铁蹄?”
刘宴不是职业军人,对打仗也不感兴趣,但裴东楚所言不错,覆巢之下无完卵,除非他从这里搬走,否则根本躲不掉这场战争。
守城跟打造青虎堡可完全不一样,刘宴心里也没底,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什么时候出发?”
裴东楚露出欣慰的笑容:“筹措粮草还需要十来天,临行了我会让人来接你入营的。”
刘宴点了点头,又朝裴东楚道:“实不相瞒,对守城我也没太多底气,能不能让沈兄陪我一起去?毕竟他监造过永乐城,在修城筑防方面经验丰富。”
裴东楚看向沈侗溪:“沈存中你怎么说?”
沈侗溪满脸错愕,低头不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过得许久才抬头道:“沈某人已然心灰意冷,遁隐山林才是我的归宿,今番是无心也无力,抱歉了……”
言毕,沈侗溪朝众人拱拱手,径直走了出去。
“这……这可不像沈兄的为人……从哪里跌倒就该从哪里爬起……”刘宴仍旧记得自己每次研制出新东西的时候,沈侗溪眼里那灼灼的目光。
裴东楚只是宽慰道:“他有自己的考量,这种事可以推一把,但总不能拖着他前行的。”
刘宴点了点头,朝裴东楚说:“这段日子我要把青虎堡的事情都安排一下,就不能陪使君了……”
裴东楚摆了摆手:“无妨,我也要到各地去走走,到地主家去打打秋风,否则粮饷能不能筹措妥当还是个问题。”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让官娘找的东西,给你找着了,让人用大车运了过来,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
“这么快?不是说福州市舶司上贡的么?”刘宴也诧异不已。
裴东楚却摇头苦笑:“那群没见过世面的野佬,送了这么个玩意儿进宫,我不得让官家看轻了,横竖要筹措粮饷,我就运到常平仓里去了,正好送过来给你。”
刘宴有些迫不及待,与裴东楚走出去一看,顿时傻眼了。
本以为数量不多,谁知道竟是满满当当的十几辆大车!
马铃薯采挖出来后,通常会有四五个月的休眠期,休眠期是不会发芽的,这批马铃薯是中秋的时候送到织造局的,算算时间,正处在休眠期。
“福州那帮人也不知道咋想的,这玩意儿生吃会中毒,煮熟了也淡出个鸟儿来,不香不臭,就凭这还怎么上贡,福州知府因此还丢了乌纱帽的。”
裴东楚掩盖不住对土豆的嫌弃,也难怪把这玩意儿装车送过来了。
“生吃?”刘宴也是哭笑不得,真是暴殄天物了。
“使君若不嫌弃,今晚留在青虎堡如何?让我做个土豆宴,好叫使君看看这玩意儿怎么吃。”
裴东楚点头道:“官娘写信索要这东西的时候,老夫就有些纳闷,你个读书郎,如何认得这东西?竟还懂得吃法?”
刘宴讪讪一笑:“野书看得多……”
裴东楚也不深究:“既是如此,那我就留下来品尝一下你的土豆宴。”
刘宴和裴东楚其实都没想到,真正吸引裴东楚的不是土豆宴,而是另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