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镔虽然张狂,但也没张狂到放任不管的地步。
他之所以能治住拔师密部,靠的可不是不可一世的自负,而是外粗内细的策略。
他当然想让拔师密部将青虎堡搅扰个细碎,但又必须防止拔师密部为祸其他地方。
所以他让副将罗槐领着吕大都等小股部队,一直驻扎在青虎堡外围,防止流民四处逃窜。
当然了,另一个原因也是密切关注态势发展,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给刘宴捅上一刀子。
吕大都领着五人小队当先锋,每日刺探情报,亲眼见到拔师密部的人悍不畏死地冲击青虎堡。
然而这才短短两天的时间,特勒鹰义已经被一个吊篮拉到城头上去了。
到了翌日,流民营已经开始内部争斗,分歧在于要武力夺取青虎堡,还是妥协去垦荒。
“这刘宴到底是个什么鬼,居然让杀人不眨眼的拔师密部去垦荒?”
吕大都也是难以置信,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流民营里内斗了几天,死伤了好多人,最终的结果出炉,他们竟然已经开始试着打造农具,到荒地去勘查地形了!
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拔师密部让刘宴给降服了!
罗槐赶忙让吕大都将消息送回给曹镔,后者也是勃然大怒:“这刘宴到底给特勒鹰义灌了什么迷汤!”
回想起来,在朔方军之时,为了清剿这股流民草寇,曹镔可是动用了大半个玄武营的精锐,与特勒鹰义死战了好几回。
他才离开了两三个月,青虎堡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堡垒,外围有铁簕竹,连蛮牛冲撞进去都要被刮掉一层皮肉,建筑又全都换上了红砖,还造了碉楼等等。
特勒鹰义的人毕竟是流寇,擅长打游击,攻城作战太过乏力,拿不下青虎堡也是正常。
曹镔想要的也不是这个结果,他只是想让特勒鹰义将青虎堡搅得乌烟瘴气,阻碍刘宴的发展计划就够了。
但谁想到特勒鹰义这么快就举了白旗。
“听说是特勒鹰义的妻子额洛洛难产,得了刘宴救下母子之命,特勒鹰义才给刘宴献了刀……”吕大都这么一说,曹镔也不由叹道:“没想到啊,这刘宴竟然还懂得医术……”
然而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了:“等等!你说什么?难产?再详细说说!”
吕大都将掌握到的情况都说了出来,曹镔也是目瞪口呆。
“这么说,刘宴竟是亲手给额洛洛接了生?这……这他娘的太伤风败俗了,连老曹我这个粗人都忍不住骂他刘宴啊!”
虽然他们是武将,但也是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可不像部族里的人,非但不会认为刘宴毫无道德伦理观,反而将刘宴视为英雄。
“备马,去见康满谦!”曹镔苦于无计可施,这条情报倒是给了他一个绝佳的主意。
快马赶到县衙来,见了县衙典史康满谦,曹镔也不含糊,将此事说将出来,康满谦也傻眼了。
“他……他刘宴真做了?”
“真做了!”
康满谦身为本土地主阶级的代言人,是最保守最老旧的封建势力,他们甚至比朝堂上那些士大夫阶级,还要尊重风俗古礼,刘宴此举简直伤风败俗,天怒人怨!
更何况刘宴跟他尿不到一壶,并没有接受他康家的招揽,而且刘宴有掠子,打谷机,水橐,土窑,上等木炭,有朱雀砖等等等等,求着青虎堡做生意的人拎着钱箱排长龙。
他康满谦掌控着旧瓦市,将本土经济命脉捏在手中,但刘宴就像是另辟蹊径,走出来一条新路子,架空了他对经济的掌控。
原因也很简单,刘宴有的,他康家没有,刘宴的产品现在是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
这让康家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再这么下去,刘宴的青虎堡不敢说会取代康家的旧瓦市,但如今已经出现了苗头,这些生意人已经不把他康家当成第一选择了。
康满谦正发愁如何才能遏制刘宴和青虎堡的发展,曹镔就送上了这么一条情报,简直是价值千金!
也无二话,康满谦将家仆全都派了出去,把本土乡绅和势力首脑们全都召集了起来。
他们就是最守旧的乡土封建势力,听得这种事,简直就是挨雷劈了那么震惊。
“刘宴……他真这么做了?”
“确凿无疑!”
“简直是畜生不如!”
“我等决不能让此子再败坏风气,污秽了地方名声,去找顾兰亭!”
“对,如果顾兰亭放任自流,我等就万人血书,上奏朝廷,看看谁敢让刘宴继续胡作非为!”
众人义愤填膺,与康满谦一道来到了县衙二堂。
面对兴师问罪的众人,顾兰亭也有些懵了。
拔师密部安置到了青虎堡,他认为刘宴蹦跶不了几天,应该很快就会灰溜溜回到县衙来,到时候自己拿捏架子,苦心劝说,而后再施恩于他,浪子回头的戏码一上来,刘宴痛改前非,必将成为一桩佳话。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入赘青虎堡这种丢人现眼贻笑大方的事情还没结束,他刘宴竟然给部族女人接生孩子了,这他娘不是离谱,不是离经叛道四个字能形容,这简直就是不知羞耻!
顾兰亭应该是最能理解刘宴的人,但刘宴这次做的事情,连他顾兰亭也理解不了了。
“是时候了吧,我已经尽力了……”顾兰亭在内心朝自己这么说着,而后咬紧牙关,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诸位且稍安勿躁,本官这就上书州府衙门,将刘宴革职查办,逐出灵武辖境!”
众人听闻此言,也是松了一口气,亏得顾兰亭没有再庇护刘宴,只要刘宴被赶出灵武,那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想想也就理解了,刘宴做出这种事来,除了那些不通教化的部族人,试问哪个中原人能原谅他这样的行径?
顾兰亭其实早就有心要把刘宴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先前入赘青虎堡就是最好的尝试,但州府衙门的那些人竟然否决了他的上书。
如今这事儿比入赘还要恶劣千百倍,他顾兰亭就不信上面的人真有这么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