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一个娘儿们来当领队?”赵小戟对此很是不解,甚至有些鄙夷。
因为我中原地区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江南地区的女子甚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深谙社会学的刘宴,对此却习以为常。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丰衣足食了才有闲功夫去设立礼貌规矩,部落里只有原始的生存压力,女人当男人来用,男人当野人来用,有些原始部落甚至是母系社会,这些都不足为奇。”
思结白草的官话比拓跋青雀还要标准地道,或许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有了马队做向导,他们很快走出了泥塘山谷,终于在下午时分抵达了贺兰山脚下的回胡部族。
他们的毡帐在山脚下延绵,也有人用牛马粪和树枝等搭建了简易窝棚,此时燃着火堆,各家都在烧饭,棚子像着火了一样冒着烟。
马铃声清脆,部落里的孩子们率先奔跑了起来,他们高声欢呼,就像迎接凯旋的英雄,男男女女也都纷纷上前来接应。
刘宴看得真切,听韩赏说他们是养马专业户,但此时只看到一群群的滩羊,也有不少矮壮的驮马,却没见到高头大马。
族人们穿着羊皮短袄,男人们辫发,蓄着胡须,耳戴重环,腰间佩刀,女人们则穿着西亚风格的长袍子,但又是方便劳作的窄袖。
可以看得出来,思结白草在部落中的声望是顶级的,妇人和孩子都来亲吻她的脚,而男人们对他捶胸行礼。
族长胡须都花白了,但身材健硕,声音洪亮,与韩赏大笑着说话,身边一个女子直勾勾地看着韩赏,并未掩饰眼中的喜欢和思念。
“这个部族是野古部和仆骨部联姻,所以两姓都有,这是族长野古拔独。”
韩赏向刘宴介绍,野古拔独不懂官话,全赖韩赏从中翻译,许是说起了刘宴解救马队的事情,野古拔独又与思结白草说话,想来是得到了求证。
刘宴也听不懂这些,韩赏又并非每一句话都翻译,反正不多时野古拔独就带头欢呼起来,将刘宴簇拥着推向了大帐前的火堆。
有人开始从车上卸货,有人奉上了银壶,壶里是酸奶一样的乳白色饮品,有人开始去宰羊。
有个蛮牛也似的部族汉子似乎看上了赵小戟的腰刀,叽里呱啦说着话,又对腰刀指指点点,又摘下了自己的腰刀来。
“他想跟你换,换了刀就是兄弟了。”韩赏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自己相好的身上,随口翻译了一句。
赵小戟有些尴尬,但还是婉拒道:“这是军刀,上面刻有番号,不能换……”
他抽刀三分,露出了刀刃与刀柄接口处的刻字。
韩赏也是反应过来,顿时变了脸色。
这些少数部族更倾向于西夏,他们与党项走得亲近,大陈朝收复灵州一战,死了不少人,其中可能就有他们的同族,他们对大陈的军士并不喜欢,甚至仇恨。
“别亮出来!”韩赏下意识将刀刃推回去,然而那汉子还是见到了。
他虽然不认得汉子,但对制式军刀还是眼熟的,不抽刀也就罢了,抽出来三分,已经足够他辨认了。
汉子顿时叽里呱啦叫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围拢过来,那汉子张开双臂就朝赵小戟扑了过来,韩赏虽然有心劝架,但他到底是手脚无力,哪里拉得开。
赵小戟也来气,两人扭打作一团,拳拳到肉,很快就鲜血横流。
“住手!”刘宴喊了几句,也知道是徒劳,因为汉子们根本听不懂官话。
“白草姑娘,烦请约束一下族人!”见得思结白草冷眼旁观,刘宴忍不住喊了一句,然而她却冷笑一声道:“韩赏说你是最聪明的人,相信你很容易化解这个麻烦,不是么?”
刘宴也是哭笑不得,萨满从来都是部族中的精神领袖,她们才是最聪明的人,刘宴的到来,显然让她感受到了威胁。
刘宴手脚无力,又不懂打架,如今他们扭作一团,分是分不开了。
四处扫视了一番,刘宴快步走到了火堆旁边来,此时一名妇人正在杀好的羊涂抹油脂。
刘宴提起那一罐动物油,哗啦啦就泼在了那汉子的身上,而后从火堆里抽出了一根燃着的柴火来。
那汉子愣了一下,摸了一把,发现身上黏糊糊的,也是勃然大怒,丢下赵小戟就朝刘宴扑了过来。
然而当他看到刘宴手里的柴火,顿时脸色煞白。
动物油脂也是可以燃烧的,古代油灯的燃料就是动物油脂,这是总结出来的生活经验,即便是部族里的人都知道。
那汉子威胁着上前几步,大声叫嚣着,刘宴以静制动,有恃无恐,将柴火往前轻轻挥舞了一下,那汉子也是无可奈何。
野古拔独上前来呵斥了几句,那汉子骂骂咧咧将身上的衣物都脱了下来,抹干净身上的油脂,丢在了地上,一副要再拼命的样子。
“族长说你真的是聪明人,不过他们不喜欢赵小戟,如果你不能服众,不能获得族人的尊敬,晚上他们会把赵小戟杀掉……”
韩赏将野古拔独的话翻译过来,这族长也果真是护短,根本就不分是非对错,当然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可能族长本身就是这么个想法。
刘宴皱了眉头,将柴火丢回火堆,抹了抹手上的油脂,朝思结白草问说:“我怎么样能获得你们的尊敬?”
刘宴的思路其实是对的,这个民族崇拜智者,但武力又不可获取,想要获得敬意无非武斗和文斗,刘宴当然选择后者。
思结白草是萨满,是部族的精神领袖,这个问题自然是要问她。
不过她并不买账:“你不是最聪明的人么,为什么要来问我?”
刘宴心中飞速寻思,又隐秘地扫视了四周一番,突然有了主意,朝思结白草说。
“刘某人也不敢自夸,不过我读书的时候,经常和同窗好友玩射覆的游戏,不如我们也来玩一玩?”
“射覆?是什么游戏?”
“射覆嘛,于覆器之下置诸物,令闇射之,简单说就是用碗或者盂之类的器皿盖住一样东西,让我来猜,猜中了就算赢。”
思结白草也有些傻眼:“这怎么可能猜得中,难道你懂得通灵秘术?”
刘宴呵呵一笑:“也不算什么大本事,不过是我汉家人经常玩的酒桌游戏罢了。”
“好,如果你真能猜中,别说是族人,我思结白草第一个服气!”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