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监天卫能够肆意穿梭圣荒大陆的每一处,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大神通,而是利用了《山河志》的力量。
监天镜和《山河志》一个能监察整个圣荒大陆,另外一个能让人肆意穿梭至大陆任何一地。
而作为用于穿梭的媒介,每当启用《山河志》的时候,都需要一块石令。
所谓的石令可以理解为一个信号发射器,当监天卫接到命令的时候,通过《山河志》传送,任务完成,发射信号,《山河志》通过石令再次把人传送回去。
除了石令以外,还有《山河志》的碎片也有同样的效果。
并且碎片比石令强得多,那是一整块洞壁巨石,与《山河志》本体相连,可以进行大规模运输,只有七国国都和圣荒五大天堑拥有这样的碎片。
岐阴府不像虞京那样拥有《山河志》碎片,石令也除了监天卫以外无人拥有,所以他们做不到随时可以联络圣城。
但当贪婪魔主与薛青全力相搏的时候,恐怖的魔气四溢出来,监天镜看到,那么人也应来到。
来到岐阴的正是那位长相圆润的儒家大宗师先生,他并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仅仅只是收走了贪婪魔主留下的皮囊,再送给陈执礼一枚石令就回去了。
等陈执礼反应过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石室里。
石室内部并不大,可能也有五六十平,靠墙的一角有一张大概十多平米的石台,陈执礼就出现在了这个石台上。
四周点燃了松脂火把和蜡烛照明,正对着石台的左右两侧则各有一个通道,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这里是哪?”
陈执礼茫然地询问,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笑眯眯看着他的老人。
老人面容和善,微笑说道:“这里是《山河志》里面。”
“《山河志》?”陈执礼诧异道:“不是书?”
“从来都不是。”
老人指了指头顶:“你看上面。”
陈执礼抬起头,看到了一副令他无比惊讶的景象。
在上方的洞穴顶部,犹如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一样,浮现的是整个岐阴府鸟瞰图。
不仅有岐阴府,还有旁边的岐山山脉,岐阴人耳熟能详的老熊山山峰,以及黑沙洲跨江大桥,滚滚流淌的沧江岐江等河流。
这些地标山脉、建筑、河流旁边还标注了一些奇特的古怪文字,看起来像甲骨文或者象形文,却又有些似是而非。
老人说道:“《山河志》是儒圣在这个大洞当中绘制的圣荒大陆地图和文字标注,古早以前,它是大量的山川河流森林以及某些部落,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它也在变化。”
圣荒大陆人造卫星?
不知道为什么,陈执礼脑海里想到的就是这个。
地球世界是科技改变生活。
圣荒大陆则是规则改变生活,也不知道儒圣用的是什么规则力量。
陈执礼想了想,学着脑海中父亲与别人行礼的姿势,右手包左手握拳,弓腰行礼道:“晚辈陈执礼,请问先生是?”
“老夫欧仲卿,字阳甫,儒家文语派。”
欧仲卿含笑应答。
儒家学派众多,文语派乃是其中一个大派。
顾名思义,这个学派以研究历朝历代的语言和文字为主。
上古末期儒圣的时代,中古时期百家争鸣的时代,文字和语言都截然不同。
从人族一万年历史下来,流传到当代的语言文字可能有好几万种。
甚至不止是人族语言,还有妖族语、魔族语、古兽语等等。.
文语派就专门研究这些文字语言当中含有的天地法则之力,之前欧仲卿发出的六字真言,就属于某种奇特语言。
“阳甫先生。”
陈执礼对文语派也有所了解,恭敬一礼,然后问道:“这里相比就是圣城,请问先生以《山河志》唤我来此,是有何事?”
欧仲卿说道:“雉子之功,奇哉妙也。你抓住了不猒魔,这是上天给予你的赏赐呀。”
这老头说话好怪啊。
陈执礼挠挠头道:“先生说话让人有些听不懂,不知道先生说的是我抓到了贪婪魔主,还是说我的本源之力。”
“都是。”
欧仲卿眼睛一亮,赞叹道:“你很有悟性,本源之力是上天赐予雉子的礼物,不猒魔同样是上天赐予雉子的礼物,以往邪魔都躲着你这样的人,即便混沌气是邪魔克星,也难以奏效。”
“请先生解惑。”陈执礼不太了解什么是本源之力。
“世间分阴阳善恶,这本源之力又称为混沌气,乃是先天存于人体当中的奇妙力量,但可惜的是,出了娘胎之后,善恶分辨,混沌气会自行消散。”
欧仲卿解释道:“唯有赤子之心方能保留这丝混沌之气,有人把这样的人称为本源之体,也有人称之为混沌之体。其实像这样的体魄世间虽罕见,却也不是没有,若天生聪慧,半圣可期,甚至未来也不乏亚圣。”
陈执礼惊喜不已:“那我岂不是天纵之才?”
欧仲卿摇摇头:“天纵之才不假,可混沌气乃是善恶阴阳平衡而起,世间善念不显,邪气长存。人族九成以上的混沌之体在于邪魔的战斗当中渐渐被浸染,平衡失效,自此沦入魔道,因而混沌体能成长至半圣者屈指可数,”
陈执礼一时黯然,他想起了之前贪婪魔主的话以及薛青的提醒,可是现在已经晚了,贪婪魔主大半的魔气都已经被吸收,伸出自己右手,手间灰雾缠绕,那灰色气体在此时已经变得愈发地灰,在往黑色转变。
“唉。”欧仲卿叹了一口气:“我若早知道有你在,哪怕放走不猒魔,也会保护你。现在的你,本源之力已经被浸染,平衡即将被打破,若非你赤子之心坚守道心,恐怕此刻你已经变成了魔人。”
“还有救吗?”陈执礼问。
“有。”
欧仲卿说道:“入我儒门,于造字崖前观望儒圣圣迹,或可恢复常态。”
“那得多久?”
“不知,全看你的悟性。若是天资好,领悟到儒圣留下的大道,或许三五年便可。悟性差些,三五十年犹未可知。”
“........”
陈执礼默然片刻,问道:“还有其它方法吗?”
“有。”
“什么方法?”
“看庭前花开花落,看天空云卷云舒。”
“这算什么方法?”
陈执礼诧异道:“看花看天空看云朵也行吗?”
欧仲卿笑道:“世间之道,全在一个“悟”字。有的时候你悟到了,便是立地成圣都有可能。”
“关键是怎么悟呢?我该悟些什么?”
陈执礼就觉得头开始疼了,穿越之前他就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智商测过,117,也就比普通人稍微高一点点。
毕竟作为一个用尽全力也仅仅只是考上一个普通一本大学的人,你不能指望他有多么优秀。
欧仲卿想了想,指着陈执礼的胸口道:“这个要问你自己,遵循你的本心。”
“我的本心?”
陈执礼认真思索起来,想了很久才回答说:“先生的意思是,我应该了解我自己想做什么,遵循我的心意去做是吗?”
欧仲卿摇摇头:“是也不是。”
“请解惑。”
“遵循心意是没错,可此心意非彼心意,若你心生邪念,想去杀人,那也是遵循心意,可你能去做吗?”
“我明白了,先生是告诉我应该有道德底线?”陈执礼试探问道:“去做善事?”
“那太刻意了,非本心行善,又怎么能叫做善事呢?那叫伪善。”
“我以前听人说过三句话,说是人生三大境界,叫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依然是山,看水依然是水。”
“嗯,这句话很有深意,仔细想想,或许就是世人蒙昧无知的原因。若人人都在第三层境界,邪魔也就不存在了。你若也能悟到这第三层境界,混沌之体失衡之事,兴许便能迎刃而解。”
“先生能教我怎么才能悟到其中的真谛吗?”
“还是那句话。”
欧仲卿指着他的胸膛道:“你得问你的自己,问问本心,以后想做什么?是否能在其中得到属于它的意义。”
陈执礼想了想,试探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欧仲卿很惊讶地看着他,沉思了许久,才摇摇头道:“这句话若是出现在一位半圣嘴中,或许我能看到他将来能成为亚圣乃至至圣,但在你嘴中,让我只感受到了假大空。”
“为什么?”
陈执礼不解询问,这么大志向不好吗?
欧仲卿说道:“因为你只是嘴上在说,心里却从未想过。”
陈执礼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欧仲卿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少年郎陷入了迷茫当中,不由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想了想,和蔼可亲的老人便笑着对他说道:“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吗?”
“最初的梦想?”
陈执礼的眼神当中充满了迷茫。
童年时老师问长大了做什么,有同学说是科学家,有同学说当警察,也有同学说当消防员。
那时的自己说了什么?
那时写过的关于梦想的作文还在吗?
是否也如时光匆匆一般已经变成了几页发黄的旧纸张?
记忆里的往事已经很模糊,陈执礼努力去回忆。
想了许久许久,他才想起来那时的作文自己是怎么写的。
“我长大以后要当老师。”
“因为我想要像李老师那样什么都会。”
“桌椅坏了她能修,门板坏了她能补,我生病了吃一颗她给的药就好了。”
“李老师从不会骂我们,就算没考好她也不会像王老师那么凶。”
“还有上个星期二早餐钱丢了,我快饿死,也是李老师给了我一杯牛奶救了我的命。”
“所以我长大了以后要当一名老师。”
“当一个像李老师那么温柔的老师,也对我的学生那么好,也像李老师那样,好好照顾我的学生。”
“我会帮他们修桌椅,补门板,喂药药。还会在他们生病的时候告诉他们,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孩子,什么都不会怕!”
那篇作文具体得了多少分陈执礼已经忘记了。
可是。
他记起来。
李老师的确什么都会。
可她又什么都不会。
那桌椅是他蹬坏的,她不会大声责骂呵斥。
那门板是他踢烂的,她不会像别的老师那样粗暴体罚。
喂药时小心照顾,温柔鼓励。
可转眼间自己感冒发烧时,却不会请假回家休息,坚持带病上课。
早餐钱被他拿去了游戏厅,她也不会让他饿着肚子。
李老师什么都知道,但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是上课调皮被脾气暴躁的王老师叫到办公室指着鼻子臭骂。
她也会帮忙安抚劝慰,放年幼的陈执礼早些回家。
在考砸的时候,也会耐心教他错在哪里。
那时的温柔历历在目。
在人生的启蒙阶段能有一个循循善诱的好老师很不容易。
幸运的是,即便是初中高中的时候遇到了差老师。
陈执礼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叫李幼云的好老师对自己一生的影响。
至少小学的那六年,是他学生生涯拥有最纯真,最快乐的六年。
那便已经是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年幼时,我想当一个老师。”
他目光坚定而又充满真诚地对欧仲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