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夜晚要到七八点,现在大概是七点钟的样子,按理来说差不多应该是太阳下山的黄昏时期,不应该这么早直接天黑才对。
但满天的乌云像是一道黑色的天幕一样,将岐阴上空笼罩,整个天空都已是一片漆黑。
偶尔还有闪电砸落下来,照亮半边天空。
陈执礼出了暗巷后在街边叫了一辆马车,往城东而去。M..
一路来到岐阴县东郊,自己家中。
他之前从霍庭那出来的时候,回了一趟家,把血骨丸放家里妥善保管。
闯魔窟后被打了一掌经脉有些运行不畅,吃一颗壮大血气。
陈家极为简陋,就是一栋普通的民宅,周围附近多是农田和荒地,人家也有几户,属于郊区乡下的村庄农院。
催动气血修复了身体的过程当中,陈执礼的脑袋里也在飞速的思考眼下自己面临的情况。
一是家徒四壁,要想保证自己不因为气血亏空而亡,就得把老爸救回来。
不救老爸也行,这样他就不需要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但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得有本事自力更生,在短时间内赚到大量的钱来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因为满足不了消耗而“饿死”。
那么是选择救老爸,还是不救呢?
现在陈启明因失职之罪,已经押往虞京,等待虞京大理寺审判。
按照以往惯例,这种罪行很大可能要作为囚犯,送往西荒边境成为守徼乘塞的死囚炮灰。
也就是说,只要判决书下来,陈启明死于边境与妖魔的战斗中的概率会非常大。
如果不想办法的话,老爸必死无疑。
虽说陈执礼是穿越者,穿越之后的父亲跟他好像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当他思考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前浮现的,便是他这一世父亲陈启明那张慈爱温和的脸庞。
“救!”
陈执礼没有任何思索,做出了他的选择。
这不单单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且善良的人的本性,更重要的是这具身体不允许他不救。
在融合了原主人的记忆碎片之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执礼是与陈启明和武力他们有感情共鸣的。
因为记忆的融合就代表了以前陈执礼经历过的事情,穿越之后,他同样成为自身经历。
从穿越之后开始,陈启明就成为了他的父亲,武力就成为了他的叔叔。
这是上一任身体的主人留给他的一份遗产,无法违背。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
既然选择了救,就得想清楚用什么方式。
首先最简单的方式自然是查清楚真相,配合官府抓住幕后真相,这样不仅立了功,还父亲清白,也能够得到朝廷奖赏。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
陈执礼原本以为,贪婪之主的阴谋就是利用黑虎帮偷偷圈养大量魔人,将位于江北县的黑虎帮总部做为陷阱,等把城里大部分高手以及监天卫调走之后,再趁机夺取岐阴圣器“山居”。
作为半圣宝物,“山居”如果落到了魔神手里,用魔气浸染,就有可能变成一件魔器,甚至若能吞噬的话,必然可以帮助增长魔力。
这是他最初的想法,也是最后得到验证的想法,因为圣庙确实遭到了袭击,“山居”差点被敌人夺走。
但现在当陈执礼得知武力就是黑虎帮主周正的时候,之前所有想法瞬间被推翻。
贪婪之主的阴谋,绝不是那么简单。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陈执礼只觉得头痛。
他不是那种柯南式天才,之前的推断也仅仅只是因为黑虎帮那边太反常了。
如果把圣荒大陆比作人体的话,那么魔巢就是癌细胞。
它会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细胞,躲过监天境的查探,在被发现之前,偷偷壮大自己,直到屠村、屠镇、屠乡、屠县!
圣荒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屠县级别的魔巢事件,那次出动了六名半圣才最终将这次事件平息。
而在成长的过程当中,魔巢其实是比较脆弱的,因此更注重隐蔽,慢慢成长。
然而黑虎帮那边的魔巢却极为反常。
哪有魔巢不好好隐藏起来,反而像是个大电灯泡一样四处散发魔气招惹周边高手的?
基于这个原因,陈执礼才觉得黑虎帮那边的魔巢就好像是故意暴露出来,做调虎离山之用,真正的目的在它处。
但现在他得到的信息只有贪婪之主的阴谋仅限于此,而且它还失败了这一条。
除此之外,就是刚才得到的武力就是周正的这个信息。
那么。
这个信息能够给他什么启示呢?
至少从目前表面上来看,种种继续都表明,已经没有别的问题了。
武力就是周正这件事,会不会单纯的就是个巧合。
也许武力确实参与其中,但现在贪婪之主既然失败,那他会不会也就此隐藏起来呢?
当然。
也许还有其它阴谋。
比如圣庙会不会也是个陷阱,贪婪之主的目标根本不是山居呢?
那么岐阴还有别的东西值得它出手?
可用的信息太少,陈执礼完全无法做出判断。
思考许久。
陈执礼愈发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到了最后,他干脆也不想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陈执礼决定要去找武力问个清楚。
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只能去赌一把。
赌武叔叔还留有人性,至少不会对他这个侄子下手。
在感觉到身体已经康复之后,陈执礼不由感叹一声蛮人血统还真是变态,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飞奔着再次出了门。
.......
与此同时,武力的马车也已经到了虞国岐州知府府邸,停在了正门口。
作为岐州最有权势的存在,门口的守卫和奴仆成群。
看门的人见是武力过来了,眼神中没有一丝尊敬,咧嘴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对武力说道:“武县尉,今儿来得早。”
“是有些早,平日里我都是半夜才来,今天不是出了些事吗?府君在吧。”
武力从腰里摸了几枚大虞梅花金币递了过去。
这种钱币因形似梅花而得名。
看门的接过金币,脸上露出菊花般灿烂的笑容,对他说道:“半个时辰前就回府了,你进去吧。”
“多谢。”
武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大步踏入府君府邸,眼神当中再也没有以往的敬畏。
为了给自己那瘫痪的长子和体弱多病的幼子赚到足够的医疗和杨家费用,武力不得不投身于权贵,甘当他们的鹰犬。
白天他是岐阴县的县尉,到了晚上,他就变成了名震江北县地下世界的黑虎帮帮主周正。
可最近这些年,武力越来越感觉到恐惧与害怕,越来越胆战心惊。
江北县的地下黑帮不计其数,三教九流纷纷插手其中。可油水最肥的码头却只有那么多,为了争夺这些码头,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在了沧江江底。
权贵们从来都不在意执掌码头的人是谁。
因为谁来走到台前无所谓,他们只需要每年自己的那一份孝敬不少就行。
所以就算甘当他们的鹰犬也不代表武力的地位一定稳固。
上面的人不会庇护他,下面的人也可能会挑战他的权威,新的帮派会崛起,不断会有别的高手来到这个你死我活的残酷世界。
就像曾经他杀死了原来的黑虎帮帮主,夺取了黑虎帮的产业一样。
见惯了这些新老交替,不断看到有人崛起春风得意,有人失败黯然离场之后,武力就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思考一件事情。
那就是谁又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未来哪一天,也死于这样的帮派斗争,然后被大人物们当成可以遗弃的弃子,随手丢入沧江当中喂鱼呢?
这种心情常人不能理解,武力却比谁都要感觉到战战兢兢。
因为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如同开闸的洪水关不住。
武力终日如履薄冰,担忧着自己将来的命运。
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每年光维持长子身体不萎缩的花销就是个天文数字,还得四处寻访名医,为武成治疗。
幼子小六身体也不好,家庭每月开销极大。
如果自己有朝一日死了的话,自己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所以在这样的日子当中,武力整日惶恐难安。
直到那日魔人田承找上门来......
此时此刻,武力踏进了岐州府君的大门里。
曾经他也多次半夜三更过来,不仅要向作为幕后权贵之一的府君进献,还得托他往虞京送另外一部分孝敬。
以前他走路都低着头,不敢直起腰。
现在昂首阔步,大步向前走。
当他走到后院府君寝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之象。
这是一片园林水榭,亭台楼阁皆建造在湖上,四周雕梁画栋,斗拱飞檐,拱门回廊。
府君寝榻就在后园湖上的小筑里,此刻大门打开,房屋内有两具尸体,一具是府君的妻子,另外一具则是师爷。
正厅左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右边的太师椅上则站着一个人。
而正对对着大门墙壁的里侧摆放着一只供桌,桌子上有一件特别奇特的物件,是一座极为精巧的房舍模型。
那房舍很简陋,就是一栋普通的茅草屋,有两层,第一层中间是大堂,左侧有烧火的厨房,右侧则是上楼的楼阶,顶着地面的梁柱上还挂着红辣椒和大蒜,惟妙惟肖。
这座约一尺三寸长,六寸高大小的房屋精舍,就是圣器山居。乃是当年那位儒家半圣晚年归隐山林时居住的房子,因圣崩于此,而成为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