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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鹏在办公室发泄了一通,郁闷之感稍稍平息。
这时,一花一素酒店的合伙人陈龙走了进来。
「范子鹏,你怎么回事?说卖酒店的是你,临了变卦的也是你,我跟人家都谈好了价格,人家来了带着钱来的,你开的价人家还都没还,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你可倒好,当着人家的面临时反悔,还把我骂了一通,你到底怎么想的?」陈龙一肚子火,冲进来就是朝范子鹏劈头盖脸一阵埋怨。
「我不卖了……」范子鹏坐在沙发里,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整个人就像一个行尸走肉,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为什么啊,总要有个理由吧,你要知道,就咱们酒店现在的客流量,就算你是三川酒店业的奇才,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上个月一下子抽走了这么多钱,现在咱们酒店连下个月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你我都知道,撑不住了……」陈龙望着眼前的大学同学,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这几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说了,不卖!」范子鹏忽然吼了起来。
陈龙一怔。
认识范子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动过这么大的火气。
而且是很莫名其妙的那种。
陈龙在怎么好的脾气也被他这种态度给激怒了,刚要吼回去,可当眼睛落到范子鹏的脸上时,忽然就怔住了。
范子腾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光芒黯淡,满脸的痛苦与绝望。
「子鹏,你……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大学同窗四年,二人一起手把手把一花一素经营起来到现在,哪怕是创业最困难时期,范子鹏也从来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陈龙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范子鹏。
范子鹏闭上眼睛,忽然一下子抱住了陈龙。
「来不及了,陈龙,就算把酒店卖了,我哥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陈龙脸色一怔。
「你哥?子腾哥怎么了?」陈龙一把抓住范子鹏的手,焦急地晃着他的肩膀。
「淋巴癌,晚期……」范子鹏神色呆滞地说。
「怎么可能,子腾哥身体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癌症了呢……」陈龙有些不敢相信。
范子鹏痛苦地薅着自己的头发,蹲了下去。
「是啊,一直都身体好好的……」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老家他藏起来的满满一抽屉的空药瓶跟化验结果,我也一直以为他身体都好好的。」范子鹏的声音中满是无尽的懊悔与自责,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子腾哥现在怎么样?」好半天之后,陈龙艰难的问道。
「在家……」
陈龙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巴掌扇到了范子鹏脸上。
「范子鹏,你就这么当弟弟的吗!忙忙忙,天天忙,让你回家你不回,说要挣大钱,到时候好好孝顺子腾哥,现在呢,他都病了,你为什么不带他去治,这就是你说的孝顺,那是一手把你拉扯大的哥哥,相依为命的哥哥,你还是个人吗!」
范子鹏也不躲,就这么实实地受了陈龙一巴掌。
「我哥不去……」
「他说,浪费钱,不想给我增加压力。」范子鹏两行无声的泪水划过脸颊。
陈龙再次抬起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作为范子鹏的铁哥们,陈龙特别理解现在他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范子鹏的哥哥叫范子腾,比范子鹏大了十岁,兄弟俩自幼父母亡,为了供应范子鹏上学,哥哥范子腾十二岁辍学之后,在工地搬过砖,菜市场中捡过菜叶,跟流浪汉抢过空瓶子,桥洞底下睡过觉,可以说,为了让范子鹏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范子腾这个哥哥在同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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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世间万千宠爱的年纪,尝尽了世间的辛酸苦辣。
范子鹏今年三十五岁,名牌大学毕业后,在魔都工作几年,偿还了家里的所有欠款之后,带着存款回到了有哥哥在的三川,跟自己合开了这个酒店。.
自己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在魔都做出裸辞回三川的决定时,范子鹏眼中坚定的目光。
哥哥照顾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轮到我照顾他了。
「这些天,我咨询了很多医院,京华的,魔都的,楚河的,甚至是民间偏方,可他们在看到我哥的结果时,都说太晚了,如果早半年,或许还有希望……」
「可半年前我在干什么呢?」
「我在忙着应酬,在忙着拉投资,在忙着怎么把酒店的客流量提上去,忙着喝酒,忙着挣钱……」
「我总以为,只要挣很多的钱,给他足够好的生活,成为他的骄傲,所有让他能在亲戚朋友面前扬眉吐气的事情我都想给他,可我就……」
「就没想过抽时间去看看他。」
说着,范子腾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一寸左右的蓝色卡通超人,喃喃自语。
「这个超人挂件,是我上小学的时候见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玩具,跟他哭闹了一天,他给我买的。」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给我买这个小东西,才十七岁的他去工地偷偷扛了一个星期的水泥。」
「可他当时,自己都还没有一袋水泥重啊……」
范子鹏说着说着,忽然就笑了,笑容里的酸楚看的陈龙嗓子发堵。
「跟你说要卖酒店的时候,是我联系了一家国外的医疗机构,那怕倾尽所有,我也要把他留住,我不能没有哥哥……」
「可我昨天去医院的时候,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我要卖酒店的事,当时进了重症监护室,缓过来之后,执拗的回了家,医生跟我说,如果没有更好的医疗手段介入,没几天时间了。」
范子鹏泪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房间里,有一股能让人窒息的沉重在汇聚。
「你知道我下午去哪儿了吗?」
陈龙看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就是当一个倾听者。
「我去跳河了。」
陈龙心里咯噔一色,这才看到范子鹏的一身水迹。
「说出来可能不怕你笑话,都说病急乱投医,我一个无神论者,昨天竟然跑去见了胡大师。」
「我当时请来给咱们酒店看风水后来被你撵走的胡大师?」陈龙开口。
范子鹏点头。
「胡大师说,我跟我哥只能有一个能得善终。」
「你信了?」陈龙盯着他。
「不信……」
陈龙这才出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还……」
范子鹏释然一笑。
「我不能没有哥哥,他去哪儿我去哪儿,在阳间,他护了我半生,我想着先下去给他探探路,就像他护着我一样,让我也给他做些什么。」
陈龙登时哑然。
以他对范子鹏的了解,陷入执念的他干得出来这事。
「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问完这话,陈龙自己都苦笑一声。
如果有办法,何至于逼的一个商业奇才去跳河寻短见的地步。
不过忽然,陈龙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个白发青年,或许是不想看着范子鹏这么痛苦下去,陈龙猛地一把拉起他。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这酒店,你不卖,我卖,走,现在就找封总签合同,拿了钱,你今晚就带子腾哥去国外,找医疗机构治!」
说完,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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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鹏同不同意,拉起他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