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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天意矗立半空。
就在刚才片刻之间,趁着脑海中‘见路不走,即见因果的八个字闪烁着灰蒙蒙光晕,所有身边人的推演都通达无碍的时候,他已经将身边人的境况都推演了一遍。
这会儿,自己身边所有人的境况吉凶都在脑海中的天易三卷中展示了出来。
月牙村,东张庄,黑水镇天易居,包括郁斌在人民医院的出手,还有石墨斋黑贝的所作所为,姜天意脑海中如同画面般,眨眼之间,全部获悉。
只是在推算到姚俊杰的状态吉凶的时候,姜天意有些愣神。
姚俊杰竟然被谢雪藏在了一个青林极为边缘的贫瘠的一个小村子,状态尚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让姜天意发愣的不是姚俊杰的状态,而是这个贫瘠的小村子。
这些人,可真会选地方啊。
看来没必要让城隍老爷走这一趟了。
从青林姚家别墅出来前,当时心急如焚的姜天意让黑贝去了石墨斋解救杨家,之后拜托了青林城隍老爷赵墨找寻姚俊杰的下落。
两处有生命安全的人确定无恙,现在的姜天意,心里一块石头终于放下。
趁着天易三卷灰蒙蒙的光晕还在,姜天意继续掐动因果线,往下探查其他人的境况。
但是,有两个人的境况他推演不出来。
首先是姜晨,当他顺着姜晨的那条因果线往前掐时,天意三卷中,那块在石墨斋获得的红玉,突然又出现在了脑海中,那句‘只把天医福德装,未解见荣光,倒排父母荫龙位,山水同一向。又重新出现在了天易三卷上,这句话出现的时候,那条属于姜晨的因果线,瞬间被强行掐断。
其次是亡母楚兰的,姜天意就没找到母亲这条脉络。
推不出来,那就停下,姜天意心念一动,‘见路不走,即见因果八个字消失不见,脑海中恢复如初。
姜天意一句话,不止是摔盆人面色狂变。
剩下十二个人的脸色也都变了。
生辰八字不对,这事情可大可小。
对算卦的人来说,算错了只是算错了,大不了背地里被人吐上两下口水,骂一句江湖骗子,然后自己拿着钱,各自潇洒,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但对于他们这些从事白事的人来说,是不允许犯错的。
一个很小的错误,是会导致亡人反噬的,而这种反噬是致命的。
简单来说,送行术就是门杀人术。
这门术法中,唢呐匠起势,是送行术的头,摔盆人起法,是送行术的根。
他们两人,素来是送葬小队中第一个动手的。
而其他人的出手次序,完全是看摔盆人手中写着目标生辰八字的盆能不能摔碎。
所以,姜天意跟他们说生辰八字不对的时候,第一个觉得不妙的,便是摔盆人。
唢呐一响,盆一碎。
送行术就开始了。
还是那种一旦开启就不能停的开始。
「不可能,你的生辰八字是奇门少位传过来的,不会有错,而且我们打听过,你每年过生日都是在八月一天,姜天意,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如果四柱八字有错,陶盆怎么能在你身上碎掉!」
摔盆上的陶盆,自然不是那么简单,每一个陶盆都是摔盆人用独门传承做出来的。
只要送行术一开始,就一定要送走一个人。
所以,姜天意说自己的生辰八字不准的时候,第一个冒汗的就是摔盆人。
手臂一撑,四条布帛挽联段段碎裂,姜天意缓缓落地。
扫了扫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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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拦截自己的十三个守门人,姜天意摸了摸脸上斑斑泪痕,身影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摔盆人面前。
「是真是假,你们试试就知道了。」姜天意声音很平静。
摔盆人大惊,下意识就往后退去。
「躲得掉吗?」
姜天意身如鬼魅,一脚踹出,来不及反应的摔盆人腾的飞了出去,咕咚一声闷响,精准地落在了鲜红的棺材里。
剩下十二人这才反应过来。
「上!不管生辰八字是真是假,今天都不能让他离开这里!」刻碑老者一声怒喝,十二人全部动了起来。
一把纸钱洒出,沐浴着漫天黄纸,哭丧人挥舞着哭丧棒,扯着公鸭嗓,一马当先冲了上来。
「俺滴天啊,俺的地啊,姜天意,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呐,啊啊啊……」
姜天意打神鞭入手,迎着哭丧人,二人身影重叠,眨眼间,一触即分。
「你的天,你的地,你哭着送走了九百三十一人,这一嗓子,该送你自己了!」姜天意声音在哭丧人耳中响起。
满天黄纸砰的一声毫无征兆地全部炸开,纸屑飞舞中,哭丧人的哭丧棒咔嚓一声,寸寸而断。
姜天意手中打神鞭凌空收回,哭丧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被打神鞭击中的地方,一道白烟刺啦啦冒了出来,一口鲜血喷出,哭丧人一个踉跄,栽了下去。
他怎么知道我哭丧送走了多少人?
这是哭丧人昏死过去之前唯一的念头。
打神鞭之下,不仁术士,避无可避!
一脚飞出,昏死的哭丧人咕咚一声,砸在刚要爬出棺材中的摔盆人身上。
一声惨叫,摔盆人也被砸昏了过去。
跟着冲上来的,又是四条布帛挽联,惨白的无字挽联像是四条白蛇,朝姜天意缠了过来。
与此同时,见姜天意再次扬起打神鞭,刻碑老人抓了一把哭丧人放在地上竹篮中的黄纸,朝姜天意撒了过去。
「黄纸漫天,诸法不见人间!」
姜天意嘴角轻动,手指凌空。
「雷火,诛邪!」
震卦雷卦瞬间凝出,刻碑老人头顶,一道雷火闪电凭空落下。
咔嚓一声,雷火落下!
「雷部正神的才能降下的紫色雷火,怎么可能!」
紫色雷火,是一切阴法死气的克星。
刻碑人脸色狂变,慌忙间将哭丧人的竹篮挡在头顶,瞬间躲避开去。
雷火之下,盛满纸钱的竹篮变成一团火球,纸钱化成飞灰。
刻碑人刚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但下一刻,雷火竟然在击中竹篮之后,一个横劈,朝自己直奔而来。
「什么情况!」刻碑人慌了。
但此刻已是避无可避,从来都不敢在雷雨天出门的刻碑老人慌忙之下,手中锤凿朝紫色雷火迎了上去。
「老大,不要!」远处,扛花圈的守门人急忙制止。
「啊?」刻碑老人动作一停,满脸疑惑地望向他。
扛花圈的守门人一捂脸,用生铁铸就的锤凿去硬抗紫色雷火,老大就是老大。
然后,众人眼中,紫色雷电一个横劈,一丝不剩的通过刻碑老者左右手中的锤凿钻了进去,耳边一阵凄厉的哀嚎,无垠的黑夜里,一小撮细微的紫色烟花炸开。
空气中,淡淡烤肉的香味传出。
刻碑老人头发根根倒立,七窍冒着青烟,浑身衣服已经成了一个个布条,一抽一抽地直挺挺倒了下去。
又是一道紫色,砰!
刻碑老人带着一团紫光飞进了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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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中,一阵昏迷中无意识的闷哼,没了声息。
至此,送葬小分队,三人进了棺材。
分别是,老大,老二,老三……
「拼了!」
紧接着,四柄尺把长的铁锹呼啸着笼罩住了姜天意,四个挖坑人跟四个抬棺人一起出手了。
只是,他们跟前面三个比,只能算是玩弄蛮力的汉子,特别是棺材已经落地不能再起,本来还有些手段的四个抬棺人也失去了本身手段,一时间,只能搭配着跟四个挖坑人打个下手。
所以,铁锹看上去威力骇人,但在真气四品的姜天意面前,就有些开玩笑了。
几个呼吸,棺材中,凭添了八个胸口冒着白烟的昏厥身影。
到此刻,十三人的守门人送葬小分队,就只剩下一个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唢呐匠,还有指挥着四条布帛挽联迟疑不敢近前的扛花圈的。
姜天意手中打神鞭一挥,遥遥一指扛花圈的。
「你自己来,还是我送你进去?」
扛花圈的守门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了看已经塞了十一个人的棺材,又看了看姜天意手中的打神鞭,半天,又尖又细的嗓音响起。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劳费心……」
然后,这个身形健硕,声音尖细,走路扭胯晃屁股的守门人,一手拎起唢呐匠,跳进了鲜红的棺材中。
「劳烦,把盖盖上……」
姜天意扯了扯嘴角,屈指一道雷火。
扛花圈的守门人一声惊叫,仅剩的四条布帛挽联,被雷火劈的粉碎。
一阵凉风适时吹起,布条飞散。
宛如送葬纸钱。
然后,砰的一声,鲜红硕大的棺材盖落在棺材顶上。
送葬小分队十三人,被强硬的塞到一口棺材里。
姜天意真气涌动。
咚!
咚!
咚!
咚!
四根长钉,封棺!
与此同时,青林最边缘的一个贫瘠的小村落。
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在起夜的时候,听到了门外哼哼唧唧的声音。
老头颤巍巍的打开大门,发现了满身是伤只剩一口气的姚俊杰。
「咦,这不是前段时间来村里拍照片的后生吗,后来还给村里孤寡老人送来了很多生活用品,大晚上怎么一身伤的躺这里了。」
确定了是姚俊杰之后,老头颤巍巍的给姚俊杰灌了几口白水,便挨家挨户的叫了人。
之后,在七八个年纪稍微不那么大的老头的合力下,众人歇了好几次才把姚俊杰抬到了几里地之外唯一一个据说会点中医的赤脚郎中家里。
没想到的是,这个残疾的赤脚郎中,竟然也认识姚俊杰。
涂了些乡野郎中的草药,一番捣鼓包扎,最后又用上了姚家慈善晚会后给赤脚郎中送来的珍贵药品,姚俊杰竟然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沉沉的睡了过过去。
他们身后,一阵阴风中。
亲眼目睹此间所有经过的青林城隍老爷赵墨,不由感叹。
他方才就已经翻了记载青林众人生平的善恶册,也正是这一翻之下,才让他如此感慨。
当时姚家的慈善晚会,不知道在青林受了多少人的诟病。
说他们沽名钓誉,借机敛财,更有甚者说姚家只会唱高调,慈善晚会的所得肯定不会用到老百姓身上。
当时姚俊杰气的不行。
后来在晚会结束后,从来做事情都是虎头蛇尾的姚俊杰竟然就真的一本一眼的把慈善晚会的一切收益全部花了出去,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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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无数物资。
并且亲手把采买过来的物资亲手送到了秦林各个贫瘠的村子里。
也是因为此番经历,才让村里这些老人记住了他。
毕竟,这个社会,打着慈善的幌子,拉着条幅拍个照,掉几滴眼泪做个秀,感慨一番,吃喝一番之后,拍着胸脯保证的要献爱心的人太多了。
像姚俊杰这样把这么一件事做的有始有终的公子哥,不多见了。
姚俊杰如果只是前面来了一次,没有后面亲手把东西送到老人手上,那么今天也不会有这么多老人心甘情愿的为了他走上好几里地,最终捡回一条命。
恐怕连姚天策都没想到,因为当时姜天意的一句话,竟然让姚家在万难之时,如有天助。
谁能想到,姚家因为姜天意的一句话办的慈善晚会,惠济了青林无数孤寡老人跟留守儿童的同时。
在这一刻,竟然鬼使神差的救了姚俊杰一命。
谁说善因不得善果?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也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