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和打杂的对视一眼,南唐的军队出现在这里还好说,另一支看不出来历的军队,无论是未知的身份还是浑身的煞气,不由得让人心生忌惮。
南唐那支军队的首领,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年轻人,拨转马头来到驿丞的身前,笑吟吟道:“从南唐往西两百里,有个开了几十年的驿站,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当初那场大战之中,有一支小队在这驻扎,带队的队长给起了个名字叫歇马驿,是属于青州的最西侧的驿站了,我没猜错的话,您老是这个驿站的驿丞?”
来人一口便道破驿站的故事和名字,想来是土生土长的南唐人不假。驿丞迎上前去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博闻强记,这都能记得清楚。小老儿正是此间主管,蒙朝廷恩惠,一把年纪了允我在此容身。”..
年轻人笑笑:“您老客气了。为国做事者,国家自然也不能亏待您。”
驿丞不习惯这种吹捧,问道:“公子是哪家府上,带这么多人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年轻人道:“本来呢,有些事是不能和您说的。不过这一路走来,您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我也不得不问问您了。这几天,有没有一队人从这过,大概八,九个人的样子。”
驿丞闻言心头一震:“若说是这样的队伍,还真有一支。”
马背上横放一只铁拐的老者突然开口道:“那几人之中,是不是有一个年岁比较大,很爱喝酒?”
驿丞笑道:“看来是您的熟人了。没错,是有这么一位,酒量很好,喝的酒也好。”
老者和身着黑甲的领头者对视一眼,点点头。
打杂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插嘴道:“他们是犯了什么事吗?”
年轻人笑笑:“怎么会?为什么这么问。”
驿丞背在身后的手连连示意,却没能拦住打杂的:“那几人里,有几个一看便是江湖人,还是身手不错的高手。”
黑甲的领头者突然开口:“江湖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打杂的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神色:“爱喝酒的那个老头,身上的气势惊人。还有两个小子,一个冷冰冰的,一个见谁都是笑嘻嘻。虽然注意遮掩了,可我还是发现了他们手腕上的莲花标志。在南唐出没,有这种刺青标志的人只会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南唐最大的江湖势力,青莲剑宗的人。”
南唐军队的带头年轻人变了脸色:“黄旗官,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可没说还有青莲剑宗的人卷在中间。”
黑甲人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什么江湖人江湖势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给我一个机会,让他们变成丧家之犬也不是不行。”
年轻人惊慌中带有一点愤怒:“你们根本不知道青莲剑宗在南唐代表什么,如果被人知道我们对它的门下徒弟下杀手,会出大乱子的。”
姓黄的旗官笑道:“那就不要被人知道好了。”话音刚落,几支弩箭从其身后的黑甲士兵手里射出,直取驿丞和打杂的二人。
自诩为三品境的打杂江湖人没有吹嘘,他确实有功夫在身,一个铁板桥下腰躲过朝着面门和胸口射来的弩箭,同时一把将还没回过神来的驿丞拉倒在地。可惜的是,弩箭实在太多,驿丞一个呼吸间身上已经被扎成了刺猬。顾不上想太多,打杂的转过身就想跑,却被精准的一箭射在了另一条还算好用的腿上,打杂的扑倒在地,转过头来面目狰狞地喊道:“袭杀朝廷官员,是重罪,要杀头的,你们好大的胆子。”
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极大的变故。驿丞虽然品级低权位轻,但是在南唐却是实打实的朝廷官员,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一言不合就出手将其杀掉,实在是嚣张到了极点。
姓黄的旗官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明白呢,不管你做下多么可怕的事情,该面临多么严重的刑罚,只要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知道,不就没事了?”
打杂的转向南唐军队的方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下了马,走到身上血流如注的驿丞旁边,眼神中的不忍渐渐退去,拔出佩剑刺在他的身上,随后举起带血的剑朝着南唐军队喊道:“歇马驿驿丞,收留别国刺客,串通国内逆贼,意图不轨。虎賁骑听命,随我一起捉拿逃犯。”
南唐军队将手中大戟的底部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随后齐声道:“虎賁骑誓死追随公子。”
打杂的眼里布满惊恐,这居然是南唐六支禁军之一的虎賁骑,即便从人数上看起来并未全员出动,可光是这么一支百人队,就足够让人心悸了。这年轻人可以指挥一支禁军,他到底是谁?
黄姓旗官也跟着下马走到他的身旁:“李公子的剑,沾上血了?真抱歉。不过这样也好,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早点习惯是好事。”
走到拖着两条腿还在往前爬行的打杂的前面,挡住他的去路,黄姓旗官笑道:“江湖人,这么弱的吗?”
打杂的单手撑地,另一只手从身下突然伸出,明晃晃的匕首直刺向黄姓旗官的面门,只是在距离还有一尺的位置停了下来,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从肩膀到肘部,那只原本握有匕首的手臂上钉了数枝弩箭,箭头全都没入了骨肉,此刻正汨汨地流着血。打杂的牙根紧咬,尽管痛得抓不住匕首,可却没有发出叫痛的声音。
“还是条汉子,可惜了,看你的样子,顶多是个三品境的江湖人吧,就算是腿没瘸的时候,估计也没在江湖上混出什么名堂。想杀我?来呀,我给你机会。我就在这不动,看你能不能做得到。”黄姓旗官缺了两根手指,却装上了两根铁钩,右手上拿着一柄机括不同于寻常的手弩,左手正慢悠悠地往弩上装着箭。
唯独没有下马的老者,将身前的铁拐拿在手里,高声道:“雨越下越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等一下连脚印都被冲刷了,到时候还怎么追。”
黄姓旗官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正事要紧。”反身上了马,黑甲兵离开以后,姓李的公子走上前来,“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了。如果有来生,希望我能有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打杂的癫狂大笑:“假惺惺的,少在这里装好人。”
姓李的摇摇头,一剑刺在他的腰间:“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你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