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分水岭以东,这是除了海州战场之外,表现得更为激烈的一处战场。
都说现阶段辽东的整个外线压力都很大,但不管压力有多大,那也是能够分轻重缓急的。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这可着实苦了连山关防线的尤世禄,孤山堡防线的马世龙。
而这其中要以马世龙更为艰辛。
努尔哈赤当初在盛京敲定战争跟脚时,便已下定决心让代善全面负责一地战事,这一方面是因为代善所拥势力的确强悍,固然努尔哈赤他是大金汗国的汗王,但是不要忘了在女真部族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自身实力的强健来论的。
虽说努尔哈赤,在大金汗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但是代善他拥有的权威同样也不低啊,尤其是在黄台吉、阿敏这两位贝勒战死沙场以后,那表现的就更为强烈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前提,才使得努尔哈赤愈发对代善很忌惮,为什么分他的兵权?根本原因就在于这里。
但同样来说,因为代善身边还聚集有范文程、宁完我等一应投诚派汉臣,再加上代善经历了一场生死后,整个人彻底发生了改变,思想上对于亲近汉臣也没有什么抗拒的存在,再者说因为相信身边的汉臣,使得他的势力快速扩充着,缔造草原八旗就是一件非常明了的事情。
在这过程之中,代善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努尔哈赤已经老迈,身体上已经出现了不可控伤病,两度昏迷,两度被代善代为管理国度,这也让大金汗国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范文程、宁完我等汉臣在这背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对于权欲掌控的自私性,再加上因为努尔哈赤宠爱大妃阿巴亥,连带着对于阿巴亥生下的三个儿子格外看重,尤其是阿巴亥生下的第二个儿子,多尔衮,那一举一动间,更是让努尔哈赤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这人老了以后,就是非常的容易回忆过往,在漫漫的人生历程中,除了这些回忆是美好的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我们去觉得美好的?
这也就让努尔哈赤起了,借助攻打辽东的机会,让辽东明军在与代善对弈的过程中,达到代善麾下势力锐减的目的,从而为自己心爱的多尔衮上位奠定基础。
在努尔哈赤的心中,自己活上个十年那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于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生死,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大贝勒!您不能再等了啊!这一次贼明前来偷袭我军,那肯定不是一次简单的反击,这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就是联动反应,奴才恳请大贝勒下决心啊!”
端坐在战马之上的代善,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前方混乱的营寨,这是昨夜驻守孤山的明军偷袭的杰作,手下意识紧握缰绳,脑海中回忆着一个时辰前,在帅帐中,范文程、宁完我等一应汉臣的劝解场面。
虽然说贼明在一年前夺回了分水岭以东的疆域,但除了对宽甸诸堡格外倾注了心血,对于临近盛京方向的地带,贼明并没有格外的投入心血,在这些地域,贼明只不过是修建了完备的菱堡群防线,用以防范来自八旗健儿的进攻!
而相比较于宽甸诸堡,在秀岩城、定辽右卫、镇江堡一带倾注了些许心血,这也就使得代善他在率部攻略分水岭以东时,将主要的进攻点放在了孤山一带,毕竟借此机会协助莽古尔泰拿下宽甸诸堡,对于整个战场大势来说,是有着绝对的好处的。
但是他的好心并没有人理解。
虽说率领着最多的军队,但是需要他攻略的防线也很大,可以说整个分水岭以东的攻势,都需要他一人去管控。
但是莽古尔泰这个狗日的,为了能够取得相对骄人的战绩,那对于那些布控的防御,根本就是撒丫子不管,这或许对莽古尔泰影响不大,但是对代善影响却是非常大的,由此也让代善他承担了许多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而远在海州的努尔哈赤,可不管这么多。
他眼中只想看到战绩,没有任何可取的战绩,那对于他来说都是扯淡,这一天一派人前来讯问,语气更是愈发的严厉,这让代善心中憋着一肚子的火。
代善他不傻。
他心中很清楚自家父汗是怎么想的。
“父汗,这一切都是您逼我的。”在端坐战马之上看了小半时辰后,代善那眼神发生了改变,语气更是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图伦,召集众将,本贝勒有事要讲!”
在旁静立的图伦,躬身道:“喳!”
作为自家叔父舒尔哈齐的子嗣,自家父汗除了对阿敏、济尔哈朗尚且看重外,对于四子图伦,五子寨桑武,七子诺穆岱,八子费扬武,九子瑙岱,并没有那么的看重,相反这心中还有些厌恶,毕竟舒尔哈齐背叛了努尔哈赤。
这也使得图伦他们的待遇,在八旗内其实是很尴尬的,自家三哥阿敏虽然位居高位,但是为了避嫌,为了获取努尔哈赤的宠信,除了对济尔哈朗表现的关心外,对于图伦他们表现的很是冷淡。
毕竟努尔哈赤不喜欢他们……
但,这自从代善接纳了范文程他们后,也连带着图伦他们被接纳,毕竟这是范文程、宁完我二人,为代善提起的一种丰富羽翼的办法。
说到底图伦他们是爱新觉罗的子弟,先前因为受到了很大的冷言热嘲,受尽人间冷暖,谁都他们好,那他们必然会掏心掏肺!
自上一次战斗战败以后,因为范文程、宁完我的劝谏,代善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可能会被自家父汗钳制,毕竟在大金汗国势力内,只能有一个真正的强者,而那个强者只能是自家父汗。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势力受到影响,代善就提前把看得上眼的悍将都进行了调动。
把原本隶属于镶红旗、正白旗、镶白旗的悍将,一股脑全部掉进正红旗当中,提升他们在正红旗内的地位,改善他们在正红旗的待遇,即便说他们曾经都是跟随黄台吉或者其他人的悍将,在这里代善他都一视同仁。
人死如灯灭。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恩情。
能帮你小辈一次,也算是了却了心中的羁绊。
就这样代善聚拢了一大批悍将。
看似努尔哈赤把镶红旗、两白旗剥离了出来,代善损失了很多的兵马,但是论核心骨架,代善他根本就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失。
相反,这还让代善他彻底掌握了草原两黄旗、两红旗,毕竟这么多的悍将,肯定不可能这样单方面的留着当摆设啊!
有萨穆什喀、雅赖、呼什他、洋涧、达汉布禄、雅锡塔、猛涧、达尔泰、牙巴衣、扬果泰、昂古泰、达拜等这样的老将。
有和硕图、都类、珲塔、准塔、呼什布、阿拉密、阿尔赛、布尔赛、达莱、丹布这样的青年战将。
上述都是五大臣家族的,拉拢了他们,代善他就笼络了很大的根基。
连带着代善又聚拢了额尔德尼、噶盖、达海、库尔缠、库拜、英俄尔岱、满达尔汉、马福塔、武理堪、吴拜、苏拜、武纳格、德穆图、齐墨克图、阿什达尔汉、苏纳固、三泰固、鄂莫克图、喀山、吉思哈、吉普喀达、吴巴海、康喀勒等一应悍将、战将!
这也是努尔哈赤为什么忌惮代善的原因。
这也是努尔哈赤为什么不轻易动代善的原因。
很现实。
很冷酷。
战鼓擂,群将聚。
整个营寨因为局势的改变而戒严,盏茶,不管是多远的将领,在听到号召后都奔来帐前,跪地听候军令,在治军这一点上,代善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年轻的时候,被努尔哈赤授予古英巴图鲁的称呼。
要知道这个称号,纵观八旗、后金、螨清整个历程,就独有这一份!
不同于以往的阵前商议,代善大马金刀的坐于帅位,目光如炬的盯着,眼前跪地接令的一应将领。
有关此次战斗的具体细节,代善他早已和范文程、宁完我他们商议完毕。
原本不想着这么快暴露自己的实力,既然战争已经到这份上了,那就玩一场大的吧!
“萨穆什喀,你领草原正黄旗,绕行平顶山一带,闪击通远堡,记住,本贝勒要该地域无一生还者!踏碎通远堡后,率领本部奇袭秀岩城!”
“喳!奴才接令!”
“雅赖,你领草原镶黄旗,过洒马吉堡,闪击新安堡,记住,攻陷新安堡后,即刻驱赶所部百姓,围攻定辽右卫!”
“喳!奴才接令!”
“和硕图、都类,你二人领草原正红旗,直攻连山关,记住,本贝勒要你二人为大军突袭抢夺时机,在萨穆什喀未攻占通远堡前,本贝勒不希望龟缩在连山关的贼明,有一支兵马从中突出来!”
“喳!奴才接令!”
“萨珲塔、准塔,你二人领草原镶红旗,给本贝勒踏碎这孤山堡,本贝勒要拿孤山堡的贼明大军来祭奠战死的勇士!”
“喳!奴才接令!”
“图伦、寨桑武,你二人即刻领本贝勒虎符,奔赴抚顺关,领回本贝勒在抚顺关布置的正红旗养育兵!”
“喳!奴才接令!”
“费扬武、诺穆岱、瑙岱,你三人即刻赶赴盛京,持本贝勒战刀,去见岳托,他看到此刀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此后你三人暂归岳托帐下听令!”
“喳!奴才接令!”
一条条军令下达,一道道委任状下发,眼前的战将,也伴随着一名名主将的离去而鱼贯而出。
除了范文程、宁完我相伴左右,代善端坐于帅位之上,看着眼前这空荡荡的帅帐,言语坚定的说道:“阿玛,你不该这样对待代善!”
“奴才在这提前恭贺大贝勒!”而听到代善的话,在旁静立的范文程,跪倒在地上,向代善磕头行礼撅腚喝道。
“奴才恭贺大贝勒上位!”宁完我亦跪地恭贺了起来。
这一战如果说一切顺利的话,代善不仅能拿下这场胜利,更能借势拿下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不必再拘泥于努尔哈赤的威迫……
“是啊……”代善的言语中带着感慨,眼神中带有深思的眺望前方,似乎眼前这遮挡的帷帐是透明的,而与此同时,在整个营寨区域,响起了紧凑的战鼓声,新的战争终究还是爆发了!
作为距离最近,作战目的最纯粹的浑塔、准塔,自接到战令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以踏碎孤山堡而铸造。
一支久经战乱的族群,残酷的环境,使得他们都比较现实,在建奴之中崇尚的永远都是强者。
因为只有强者才能带领着他们不断胜利,而胜利则代表着财富!
这对于贫瘠的勇士来说,是狂热的。
职业化、专业化。
如果非要用两个标准词汇来形容的话,那么在这个全民皆兵的族群中,没有这两个词汇要更加的合适。
当浑塔、准塔明确了主次,下达了一系列军令后,这支强大的草原军队,便在各级建奴将领的弹压下,不断蕴势,而这一场战斗的宣泄点,就在眼前的那连绵不绝的菱堡群防线……
在其后整军待发的正红旗大军磨刀霍霍。
“报!建奴携大批兵马来犯!敌袭……敌袭!!!”
驻守孤山堡的明军,尚没有得到丝毫喘息的机会,可来自防线之外斥候的警报,便已响彻四方。
大批装备精良的骑兵,裹挟着散乱分布的包衣奴才,在所属戈什哈的弹压下,扛着各种简陋的攻城器械,武器装备,便义无反顾的奔向孤山堡防线。
听到来自前方的紧急军报,在后方休息的马世龙猛然间站起,已经连续作战十日的他早已疲惫不堪,但因为紧急战情使得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地休息,原本一次偷袭,让建奴大军受到了严重损失,这也会连带着后续攻势会降低,但他显然是小看了对面这支大军联营!
在奔腾间,马世龙眉头紧皱,左右亲卫在前开道,推开这因为号角声而集合的将士,在这过程中马世龙不断结果亲卫递给的甲具、头盔、战刀等物。
“什么情况!”一言不发的马世龙,脸上因为有血污的缘故,看起来像极了从地狱出来的修罗,而当看见在防线之上当值的刘兴沛,语气几乎是吼了出来。
多日来的血战,让第5军团上下都变得格外亢奋。
在听到马世龙的讯问时,刘兴沛怒睁着双眸,喊道:“马帅!建奴疯了!据前线斥候传来的消息,建奴几乎是倾巢出动,分往连山关、平顶山一域、洒马吉堡等地遣派大军!”
能在战时被选任前沿斥候的将士,那每一位都是不可多得的悍卒,为了增加他们的生存几率,每一位战时斥候都配备有远望镜,因为有此神器的相助,这使得战时斥候的侦察能力要强上太多。
听完这些,马世龙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该地域的建奴被惹急了,这跟他们预判的战事走势不同了,必须要尽快让盖州的侯爷知晓这一情况。
于是乎在想到这些后,马世龙怒吼道:“娘的!放狼烟!一级战斗警备!!”
战事比想象中的要更复杂。
大地在颤动,成群结队的兵马,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战马群,在愤怒代善的驱使下,悍然对分水岭以东的各级防线悍然发动进攻。
因为战事紧急,根本就没有留给马世龙太多反应的机会,但为了确保孤山防线的整体安全,他必须要尽快退下去调度,因为孤山堡只是整个孤山防线的重要节点之一,想要拦住已经疯狂的建奴,他必须要将整体防线调度清楚!
为此马世龙便怒喝道:“刘兴沛!该区域防线老子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把它丢了,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讲完此话,马世龙便转身离去了,在亲卫的簇拥下,翻身上马,前往孤山防线的西部区域,因为那里才是整个防线最为薄弱的区域。
(为了完成奇袭建奴的军令,马世龙抽调的就是相对距离远一些的西部防线区域,而统率此支军队的就是毛有俊,那一次的突袭很成功,代善所部受到了严重损耗,但同样毛有俊也身负重伤……)
马世龙他要去堵住这个缺口!
他要在孤山防线的西部区域来总控战局!
与此同时,在奔赴该区域的过程中,马世龙还不断下达着军令。
身边的亲卫不断减少,而布防在孤山防线的前、后两部防线的相关将领,根据马世龙帅令的下达,快速进行着相应的调度。
那些原本应是协防的新编地方驻防军,因为这一次战局的紧急出现,而全体上了最惨烈的前线。
“咚咚咚……”
大地在颤抖,漫长的战线,在建奴各级将领的指挥下,不断向杀伤力极大的菱堡群防线奔去。
一名名穿着简陋的衣衫,举着残破不堪的战刀、长枪,持有包铁木盾、简陋木盾的包衣奴才军,在身后那群穿有轻甲、挎弓、持枪的戈什哈,超强弹压下,强顶着威胁极大的箭雨群攻杀而来……
“杀啊……”
“啊!啊……”
“啊……”
整个战场除了混乱,就只剩下了嘈杂的,听不清楚是什么话的叫声,似乎那歇斯底里的怒吼,就足以让死亡不在接近他们。
远处。
一架架竖起的铁炮不断出现,在校对了炮击范围后,一颗颗圆滑、黑不溜秋的弹丸,按照固定的流程被送进火炮膛内,紧接着一枚枚火捻被点燃,在眼神中闪烁着灼热战意的期盼下,终于……
“轰轰轰……”
“轰轰……”
携带着巨大破坏力的弹丸,按照一定的轨迹,向坚硬的防线轰来!
“规避!规避……”
分属在防线的底层将领,根据弹丸轰来的轨迹,下达着正确的指令。
作为兴华讲武堂毕业的底层将领速成班的一员,这也是赵宗武敢快速扩充着麾下军团的原因所在,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极大的补充了华夏陆军的韧性,才使得华夏陆军拥有打不烂的底气!
听到自家将领的军令,左右的将士,熟练地抱头、蜷缩着身体,躲在修建完好的垛口、关墙处。
刘兴沛站在一处厚度达两尺的观察垛内,不管是怎样的威胁,都不可能来到这里,即便是被炮弹轰来,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危险,当然头晕耳鸣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娘的!这建奴是要玩狠的啊!”举着手中的远望镜,看着成群结队的建奴大军,刘兴沛的心中除了亢奋就剩下了亢奋,这嘴上却止不住的喝骂起来:“既然建奴想玩狠的,那老子就陪你好好玩一场!”
随着大批建奴攻杀而来,面对这样凶悍的进攻之势,刘兴沛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建奴大军浇浇水,毕竟这种情况下,任凭建奴冲杀来,那对于第一次前来驻防的新编地方驻防军,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升飞艇!”
随着飞艇技术的不断完善,飞艇已经成为了外围防线的标配,这携带有猛火油弹、魔改手雷的巨大威胁下,建奴似乎还没有办法破解这一大杀器。
能用高科技的东西去压制,华夏陆军是不会靠折损麾下将士袍泽来与建奴对杀的,毕竟想解决建奴的办法有很多。
战争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
对赵宗武来说,他低估了代善的实力,认为代善跟历史上的表现并没有太大的差距,这也就使得他把重心先一步放在了截杀广宁建奴的上面,但是代善表现出来的能力,显然要比赵宗武他想到的要强很多。
对代善来说,这么长时间的隐忍,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来一场总爆发,他认为自己积攒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是代善他显然也是小看了驻防外线的华夏陆军,如果就这么轻易的被颠覆,那赵宗武花这么大的代价研制各类先进武器又是为了什么?
战争,你来的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