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音从柳府出来时,陆沉风已经等在外面了,他逆着光站在柳家门口外,像一株矗立在太阳下的挺拔劲松,充满力量,令人心安。
听到脚步声,陆沉风转回头,朝她走去:“没人为难你吧。”
姜音笑着步下台阶:“有夫君在,没人敢为难我。”
陆沉风伸手拉她,看见她肩膀到前襟的印记,当即沉了脸:“身上是怎么回事?”
姜音并不隐瞒,如实道:“她们想看我的胎记,故意让人洒了汤水在我身上。”
陆沉风脑中闪过昨夜的一幕,姜音趴在他膝上,罗衣半褪,幽幽烛火下,她瓷白的肌肤上印着铜钱大的红莲胎记,不偏不倚正好在她蝶骨上,像是一朵火红的幽莲开在茫茫雪巅,神圣而又妖冶,诱人采摘。
心口蓦地发热,喉结滚了滚,他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炙热。
姜音看着他滚动的喉结,阳光下红得透亮的耳朵尖,用脚趾头都能猜出这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回想起昨夜之事,她只觉左肩下生出滚滚热意,如火焚灼。
男人颤抖的唇贴上她蝶骨,在她胎记上温柔的亲吻,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背上,如火燎原,烧进心底。
“不回去吗?”她伸出一指点在陆沉风胸口,“还要在这儿站多久。”
陆沉风抬了下眉,长长地吐口气,转着头看向别处,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回。”他声音慵懒道,“这就回。”
马车驶出柳府所在的崇文坊,向西而行。
行至半道,陆沉风突然叫停。
“怎么了?”姜音不解地看着他。
陆沉风拉住她小手握在掌中把玩,眼神宠溺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撩人:“想去骑马吗?”
姜音翘起唇角,心里觉得好笑。
原本是她想对陆沉风使用美人计,好从他这里得到点好感,关键时刻拿来保命。
然而就连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也被他看穿并反击。
他无时无刻不在对她使用美男计,抓住一切能抓的机会想谋取她的心,真是半点亏不肯吃。
“可我不会骑。”她娇羞地低下头,尾指在陆沉风掌心轻挠,“夫君会嫌弃我吗?”
细软的指头握在掌心,柔柔地指尖挠过粗砺的茧子,如蜻蜓点过水面,轻轻的、柔柔的,却激起滔天骇浪。
陆沉风掌心发痒,痒意入骨,蔓延全身。
他猛地将那细软小巧的手握紧,眸色渐沉,呼吸急乱。
姜音动了动手腕,往外抽手,声音软得发媚:“夫君,疼。”
媚声入耳,如烈火遇油,轰一声火势大起。
陆沉风一把将她抱在腿上,低下头急急地去吻她,滚烫的唇印上她雪白的脖颈,且吮且琢,温柔缱绻。
姜音仰起头靠在他怀里,身子轻颤,咬唇忍耐着。
心里冷静是一回事,可身体却不受控制,这大抵便是身不由心。
毕竟是在马车里,车外都是锦衣卫,陆沉风没敢太过。
他喘着气直起身,晶丝悬唇,靡艳惑人。
“我教你。”他抱紧姜音,手环在她身前,声音低哑道,“骑完马带你去南山赏三景。”
“什么三景?”姜音眸色水润地看着他。
陆沉风被她看得骨如火烧心似潮涨,舔了下唇,笑道:“京郊南山三大景,香积寺的千年杏、仙鹤崖的迎客松,以及千尺峰的晚霞。”
姜音目光柔柔地看着他,唇畔带着浅浅的笑。
若非这三处都与月门相关,她真的就信了。
仙鹤崖壁立千仞,非轻功绝佳者根本上不去。
千尺峰高耸入云,一日之内难以登顶。
这两处都是月门在京的联络点,陆沉风说带她赏景,其心可昭。
京郊有一处独属于锦衣卫的马场,专门给锦衣卫的人练习骑马用的。
平日里陆沉风并不怎么来这儿,训练之事都是由底下的小旗来做。
当他走进马场时,一众锦衣卫都惊了,十来个小旗赶紧带着人过来行礼。
“大人。”
陆沉风抬了下手:“你们继续训练。”
一位小旗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陆沉风拉着姜音的手:“带我夫人过来骑马。”
众人:“……”
“咳。”陆沉风咳了声,挥下手,“都下去吧。”
众人如潮水般退去。
陆沉风去马厩挑了一匹中等身形的白马,他记得姜音的马,就是一匹身形中等的白色马,雪白的皮毛,不带一点杂色。
他自己惯常骑的是一匹棕红色汗血宝马,然而今日去柳府赴宴坐的是马车,他就没骑马出来,他的马还在衙门后院马厩。
“喜欢吗?”陆沉风摸着马鬃,笑着问姜音,“这匹白马,夫人可喜欢?”
姜音挺佩服陆沉风这个人,在朝为官多年,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却仍能冷静自持,时刻保持清醒。
该占的便宜半分不让,然而占尽便宜还能冷静抽身,滴水不漏。
就拿动情之事来说,他哪都用了,也将她哪都碰了,却从没有真正的要她。
因为他太清醒了,不会为自己留下半点可以让人拿捏软肋的可能性。
她在他身上用的招数,他全盘接纳,又如数奉还。
她投其所好地对他示好,攻他的心,他转身就用上。
就连她的坐骑,他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寻到关键处,便拿来攻她的心。
这男人令他钦佩,更令她畏惧。
“我很喜欢。”她点点头,眼中含着泪光,“夫君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陆沉风从她身后抱住她,头压在她肩窝:“夫人欢喜就好。”
……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姜音坐在前面,陆沉风坐在后面,自后搂住她,结实有力的胳膊环在她身前。
陆沉风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搂住她,随着马的颠簸,两人身体交相摩擦。
姜音往他身后退了退,这一退便与他贴得更紧了。
她微微一怔,扭了扭,想往前坐。
陆沉风手臂一收,将她牢牢地按进怀里,声音微沉:“别动。”
姜音偏过头看他,眼神温柔带着关切:“难受吗?”
陆沉风喉结滚动着,周身绷得紧紧的。
他当然难受了。
自从把她留在身边,他不止一次这样难受。但凡他克制力差点,早已死在她手里了。
姜音抿了下唇:“需要我帮你吗?”
陆沉风一把按住她手:“回去再帮。”
姜音果真收回手,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仰头看着天。
她背抵着他坚硬炙热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软声开口道:“那你能帮我吗?”
陆沉风看着她,热潮汹涌,身如烙铁。
他两指捏住她下巴,使她被迫抬起头,低头吻住她,一边亲吻一边帮忙予她欢愉。
片刻后,姜音猛地抓住他手臂,红着脸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陆沉风怔住,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不动。
他缓缓收回手,垂眸看了眼指尖灼人的红,眸子幽如深渊。
他随手在衣摆上蹭了下,长腿一掀翻身下马,两手伸出把姜音抱了下来。
姜音全程没敢看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像只受惊的鹌鹑。
陆沉风低声一笑,声音沉沉自喉间溢出,撩人心弦。
“还能走吗?”他笑着问。
姜音两腿盘住他,头在他怀里滚动。
“要我抱?”
姜音在他怀里点头,始终不说话。
她已经没脸说话了,这辈子她都没这么丢脸过。
陆沉风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横在她腿弯将她抱在怀里,轻松自如地抱着她往马厩走去。
他招手唤来一个小旗,把缰绳递过去,然后两手抱住姜音,快步往马场外走去。
因葵水突袭,姜音以身子不适为由,没再去南山观景。
从马场出来,两人便坐着马车回了锦衣卫衙门。
一路上姜音都没从陆沉风身上下来,像是长在了他身上。
她始终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也不看他。
陆沉风却好心情地大笑出声,甚至还刻意逗她。
他笑声朗悦,薄唇贴在她耳边故意撩她。
“害羞了?”
……
苗武等在通往小院的假山旁,他已经在这等了一刻多钟。
就在他准备返回前院议事厅时,便看到了陆沉风。
陆沉风抱着姜音旁若无人地往小院住处走去,看到站在假山旁的苗武,睨了他眼:“回议事厅去等我。”
苗武怔怔地点头:“哦,那属下先去了。”
他走开几步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几眼。
回到议事厅,苗武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旗张山以为发生了大事,急忙上前询问。
苗武愤愤地锤了下桌子:“唉,我感觉我的传家苗刀要保不住了。”
张山挠了挠鼻子,忍着笑没说话。
……
“需要什么,我让人去给你买。”陆沉风背对着她,坐在桌前假装镇定地喝茶。
眼下回到房里,坐下来后,他才感到指尖像是被火灼了般,烫得他心都发颤。
姜音已顾不得害羞了,急忙回道:“你帮我准备些柔软的棉布,再备一桶热水。”
陆沉风又问:“还需要别的吗?”
姜音:“不用了。只是这几日我身子不适,可能无法再陪你出去。”
陆沉风道:“你好好休养。”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直奔厨房,先吩咐人烧热水,又让人煮了红糖姜水。
至于姜音让他准备的柔软棉布,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做什么的。
于是他直接去找厨娘要了几条干净的月事带。
厨娘人都傻了,手里的碗哐当掉在地上,吓得差点没叫出声。
陆指挥使是不是疯了,竟然找她要月事带!
陆沉风脸色铁青,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把厨娘给丢出去。
然而当他端着红糖姜水回到房里,从袖里抽出月事带递给姜音时,姜音也用同样的眼神看他。
这下陆沉风忍不了,他冷着脸把月事带丢到床上,大步走了出去,飞扬的袍角掀翻了一张凳子。
姜音转过身,怔愣地看着散落在床上的月事带。她眼神有些茫然,心里也很迷茫。
陆沉风为了利用她,竟这般豁得出去吗?
这些男人,哪个不是把女子的葵水视若脏污不祥之物,更没有男人会去碰月事带。
无论身份高低,没有一个男人会为女子拿月事带。
她不知道陆沉风是出于何种心理帮她要了月事带,还装在袖子里为她拿来。
这一刻,她打从心里敬重陆沉风。
沉寂的心,微生波澜。
陆沉风脚下生风般走出小院,耳朵尖烫得似要滴血。
他走出小院后,背抵着廊柱大口喘气,眼尾泛起潮红。
身是紧紧绷着的,心沉沉地跳着。
他仰头看向暗沉沉的夜,无声开口。
这场赌局,该收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