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梦鲤找陆西岭谈拍视频的事,起先是存了试探他的心思,这是件长久的合作,倘若他很快从她的出租屋里搬走,自然不会答应。
没想到他直接反客为主,跟她谈起了条件。
措手不及的池梦鲤愣在了原地。
“拍、拍视频不是随心所欲的,有策划有分镜……你有经验吗?”
陆西岭眉稍微挑:“你有经验。”
池梦鲤僵硬着脖子点头:“所以你得听我的。”
他气定神闲道:“你也有一天骑到我的头上。”
池梦鲤的脸颊因为思考过度加上暖气烘热,此刻烫烫地红着:“我、我还要回去想一想,如果要用我公司的资源,还要过会……”
“为什么要用你那个草台班子的资源?”
陆西岭冷漠戳穿:“哥哥说的话你又忘了,别的人打工还知道做些副业,你打工只会把资源往公司里搬,需要我再说清楚一遍么,我,只做你的生意。多见一个人多浪费一分社交精力,鲤鲤,别让哥哥太累。”
他最后那一声有些叹,像是无可奈何只对她妥协。
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做到这份上,对别人都是难得,更何况是陆西岭,毕竟他从前,根本不会对她做这些。
伺候他的只会是池梦鲤。
***偏航***
州南市体育馆空旷,高校体育生云集,池梦鲤拿着班主任给的相机左拍拍右拍拍,陆西岭走在队伍前头,一身白色运动服好不轻松潇洒。
一场友谊赛,对他而言轻松,但毕竟也是比赛,不到最后结果谁也不知道会夺冠。
热身过后,陆西岭走了过来把身上的外套抛到她旁边的座椅上,丢了句:“看着。”
池梦鲤领了任务,后脊骨坐直,无聊。
少年弦搭虎口,弓箭对准红心,她拿起相机镜头,与他一起视线聚焦。
放大,手臂的肌肉线条紧绷,仿佛能感受到血管的流动,勃发出热浪——
“10环!”
池梦鲤镜头按下,却只拍到了手臂。
陆西岭对这场比赛并不上心,否则不会坐着公交车过来,学校也真是的,应该专车接送才对。
但池梦鲤也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项目的小众,从预赛到半决赛到决赛,都在同一天,而且跟彩排似的,乱哄哄一团。
这时座位旁边有人占了过来,她下意识把陆西岭的衣服抱到手上,转眸,看到一个女生手里拿着水,呼哧哧道:“陆西岭比到哪儿了?”
再小众的比赛,也因为参赛选手而吸引粉丝。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电子屏幕:“半决赛。”
“赶上了,你是A班的后勤吧?”
女生说着,看了眼她手里的相机包,上面确实标志了班级以防丢失。
见池梦鲤点头,女生友好道:“我帮你!我赶着下课跑过来的!要搬水什么的吗?”
听到这话池梦鲤心头顿时生出感激:“我想上洗手间,你能帮我看着这些物资吗?”
“好!”
她为了保护相机,连自己的书包都舍下了。
好不容易赶着决赛前回来,休息的间隙,她看到萧春盛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那个女生聊天。
她于是拿着镜头,放大焦距,准备找陆西岭的身影,然而就在她侧了下身时,眼前陡地一片漆黑。
一股热浪袭来,将她心头震起,相机就被人从她头顶卸走,她死死抓着带子,连同自己也被扯进了他的怀里。
相机被抬起,她看到陆西岭一张面容冷峻的脸,微汗的长睫垂下,视线落在彼此贴上的衣服之间。
她顿时慌张,往后退了几步:“我以为是谁来抢……”
陆西岭已然拿着相机在看照片,眉头拧起:“拍的什么?局部写生?”
池梦鲤脑子“嗡”地一下,手就要去挡住相机屏幕:“我还不太会用……”
陆西岭脸有些臭,相机也不跟她抢了,只说:“下次再把我衣服给别人,我就不让你拿了。”
说完,那头裁判开始吹哨,池梦鲤指尖握着相机渐渐发麻,余光的座位上,刚才那个答应帮她看东西的女生,把陆西岭的衣服抱在了怀里。
“对、对不起。”
陆西岭显然不接受,转身正要走,池梦鲤忽然扯了下他衣摆,说:“我会好好拍的,你要拿第一啊。”
无力的苍白的鼓励,在他回头望过来的时候,池梦鲤拿起相机朝他拍下一个镜头,而后脸从镜头边伸出,抿唇笑了笑:“我下次不把你衣服给别人拿了。”
陆西岭扭回头去,抬手揉了揉脖颈,跑去赛场。
那场比赛他毫无悬念拿了第一,回学校的路上,他终于不坐公交车了,萧春盛说:“少爷总不能永远顺风顺水,坐趟公交车把挫折都走过了,剩下的就是坦途。”
其实是他把打车去比赛的钱省了下来,等比完带大伙吃大餐。
池梦鲤分到一个烤鸡翅,不高兴地跟萧春盛说:“你怎么这样,坐公交车会头昏眼花,他射箭对不准怎么办?”
她还以为是去体育馆踩点,谁知当天就比完了全程,虽然只是个提不上名堂的小赛事。
正打抱不平,坐在一旁的陆西岭看了她一眼,萧春盛说:“差生才文具多,你不能否认这也是一种困难训练。”
池梦鲤不懂,手里那根鸡翅要放回去,就听陆西岭淡声道:“吃了。”
池梦鲤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心态乱了,少年懒懒地从兜里掏了个金牌出来抛给她,烧烤店烟火缭绕,嘈杂声四起,用仿佛只有她才能听见的音调,对她说:“我怎样都能对准。”
***今夜***
“吧嗒”
相机支架对准了凹槽,准确地卡了进去。
池梦鲤在出租屋的厨房里安装拍摄装备。
陆西岭第二天醒来要做早餐,池梦鲤准备先拍一段素材。
“这个角度可以吗?”
问的是陆西岭,他身形高挺,显得厨房逼仄窄小,但他有种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掌控全局的松弛感,此刻微侧着头,朝池梦鲤看来。
“你不用动,我来调整……”
她认真调准光圈,对焦,依然是落在男人的手上,干净修长,指甲盖修剪整齐,他拿刀的时候,左手微压在砧板边,高低错落,光影间像副雕塑体。
他今天做的是龙虾面。
陆西岭虽然厨艺……特立独行,但他懂得一个道理,想要简单的烹饪方式,就需用最高端的食材。
个头偏精致的龙虾,长度有一个巴掌,西式长刀从头往下破开。
一开始池梦鲤还担心他切不好,但他手起刀落,仿佛应验了他那句:我怎样都能对准。
此刻池梦鲤想:他真是什么都能对准啊。
虾背被精准地一分为二,水开上锅清蒸,另一个锅煮着面,调味汁预先在小碗里配好,最后挤入半颗青柠汁,面也煮好了。
龙虾铺到上面,淋上汁,不过二十分钟,一道丰盛的早餐。
镜头在录,池梦鲤在看。
“吃了赶紧去上你那个破班。”
池梦鲤:“……”
相机被她收进包里,面条有些绵软,吃到底下偏咸,但观众看的是治愈的美食视频,不管口味咸淡。
她最后喝了两口水,说:“我走啦。”
陆西岭把盘子丢进洗碗机,闻言道:“别说这种话。”
池梦鲤张了张唇,想了下,说:“我去赚钱啦,这样够吉利吗?”
陆西岭扯了下唇,脸色开始阴晴不定地隐忍,只语气依然平淡:“你从前要走,连当面说一句都不肯,现在再讲,迟了。”
池梦鲤抿紧了唇,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突然就将难得兄友妹恭的和谐场面打破。
“我再不走,上班确实迟了。”
池梦鲤拉开了出租屋的大门,生锈的铁闸碎了一地的屑,剥不干净,一碰就越来越多。
回到公司,池梦鲤把视频导入到电脑,小小的格子间里,她戴上了耳机。
镜头还是她今天看到的画面,白色的毛衣挽在手臂,围裙勒在他的腰际,很平常的一个画面,忽然,耳机里有一道很轻微的闷声。
低沉的,短促的。
她当时站在镜头后面,比它要远,怎么没注意到……
键盘往回放,那道声音似鹅卵石陡然坠入湖面,涟漪四泛,画面定格,池梦鲤看到陆西岭当时在切龙虾,再放大,蓦地,镜头里修长的食指忽然抬起,底下现出龙虾钳上的锐刺。
他扎到手了?
玉白的指腹藏在镜头之外,池梦鲤反复滑回视频,那道透着低磁的沉闷声也在她耳窝神经里反复坠落。
“鲤鲤!”
忽然,廖梵从斜对面的位置站起身,拿着茶杯朝她走过来,几乎是同时,她按下键盘快捷键,屏幕退回桌面。
“等下开例会,你有拍到你哥的素材吗?好让我们分析该往哪个方向走。”
池梦鲤拇指不自觉碾在食指上,轻声说:“没有。”
“没有?”
“没拍到。”
“啊!”
廖梵还有些可惜,忽然反应过来,忙走到池梦鲤旁边问:“该不会是你哥不同意签博主合约吧?”
池梦鲤眼睫很轻地眨了下,而后抬起对她说:“嗯,他不想做。”
作者有话要说:小鲤鱼:拍到哥哥的视频只可以是我一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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