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西就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
她酸涩地睁开眼皮,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发了会儿呆,掀开被子,一口气爬起来。
瞄了眼桌上的闹钟,不到七点钟。
谁这么早就来了?
困惑之际,陈西听见舅妈仔细询问:“海鲜全到了?大厨什么时候到?”
回应舅妈的是一道上点年纪的、语速比较急的男声:“徐厨马上就到,最多五分钟。”
伴随着卸货的哐当声,陈西踩着拖鞋,绕过床头走到衣柜前,翻出一条普通的T恤、牛仔裤换上。
想着今天要帮忙,陈西特意扎了个丸子头。
洗漱完下楼舅妈已经开始安排今日的菜品,瞧见陈西,舅妈连连招手,交代她今天的任务是看好小表弟。
小表弟今年三岁,刚上幼儿园,现在还没醒。
小舅一大早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没见人。
陈西看着乱哄哄的大厅,站在楼梯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站了片刻,转身上楼决定去看看小表弟。
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小表弟躺在儿童床睡得正香。
陈西不怎么喜欢小孩,可是面对一个长得软软糯糯、白白净净的小表弟,她总是喜欢的。
她放轻脚步走到儿童床边,弯下腰细心打量着小表弟。
继承了舅妈小舅的美貌,小表弟长得很漂亮。
皮肤又白又滑,高鼻梁双眼皮大眼睛,还有一头可爱的小卷毛。
陈西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碰了碰小表弟的卷毛,静静坐在床边等他醒。
这过程无聊又安静,陈西盯了会睡得正香的小表弟,开始起小表弟的房间。
舅妈很爱小表弟,给他的房间是采光最好的,儿童床是专门定制的,墙上的卡通画也是舅妈亲自贴的,角落还围了一处地方专门堆放玩具。
陈西看着出生就在爱里长大的小表弟,忍不住生出艳羡。
如果父母还在,她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吧?
这段寄人篱下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没等陈西想明白,小表弟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她的思绪。
看小表弟睁开眼,挣扎着四肢,嗓子里发出尖锐的哭声,陈西急忙弯腰抱起惊醒的小表弟。
小表弟四肢柔软,抱在怀里软软的,陈西一只手扶着表弟的后背,轻声安扶着他。
或许是饿了,小表弟一直哭个不停。
陈西哄不好,只好抱着小表弟下楼找舅妈。
舅妈忙得不可开交,瞧见儿子哭着要抱,她叹了口气,挥手拒绝:“没看见我忙着呢,哪有功夫抱。”
“估计是饿了,你给他泡点奶粉喝。一次两勺,300ml,冲之前给奶瓶消消毒。水温别太高,充完滴两滴在手背,不烫不冷才给他喝。”
陈西轻轻嗯了声,抱着哭啼的表弟去泡奶粉。
她没冲泡过,怕出什么事儿,刻度把握得很精准,一点也不敢错。
确定按照舅妈说的步骤做后,陈西将奶瓶递给表弟。
果真是饿了,刚还啼哭不停的表弟颤颤巍巍接过奶瓶便咬着奶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陈西将表弟放在儿童椅,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喝奶。
九点左右,宾客陆陆续续开始上门。
有的是舅妈的亲戚、美容院的朋友,大部分是小舅的同事、生意伙伴。
陈西只认识几个人,都是经常来家里吃饭的。
舅妈美容院认识的朋友都很喜欢小孩,瞧见表弟,纷纷伸手去抱。
见几个阿姨争先恐后地抱小表弟,陈西得空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陈西听到院子传来一阵骚动,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院子里多了辆黑色奔驰,车牌号一如既往的嚣张,而车主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从后排下车。
男人一改往日的悠闲随意,今日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正装,头发梳成背头,露出优越的五官,整个人显得格外成熟。
在一堆人,他高出旁人大半截,莫名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错觉。
午餐在院子吃,桌椅早已经摆放整齐,周宴舟被小舅带到主桌,邀请他上座。
他好像在哪儿都吃得开。
陈西目光落在周宴舟的身上,看小舅满脸笑容、恭敬地招呼他,忍不住想。
他到底多大的来头呢?
—
周宴舟今日来参加生日宴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扫视一圈院子,没发现熟悉的身影,难以言喻地蹙了蹙眉。
一堆不认识的人凑过来想要敬酒攀点关系,顺便探听消息,周宴舟懒得应付,递给陈淮一个眼神,自己抽身而出。
凭着记忆,周宴舟走过院子,径直钻进一条通往后门的小道,准备躲躲清闲。
院子里种了一小片栀子花,正是花期,香味清淡扑鼻,周宴舟站在花丛旁,无所事事地点了根烟。
没抽两口,周宴舟瞥见不远处一晃而过的身影,出声叫住人:“站住。”
陈西脚步一滞,回过头满脸平静地看着周宴舟。
视线触碰那刻,陈西竟然在周宴舟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周宴舟弹了弹烟灰,眯着眼上下打量一圈陈西,见她穿得朴素简单,头发全都挽在脑后露出一张精致干净的小脸,周宴舟对上那双清冷、倔强的杏眼,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今天来对了。」
对视两秒,周宴舟率先打破沉默:“不认识我了?”
陈西闻言立马皱眉,巴掌大的脸蛋上浮出困惑的神情。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该问的一字不落?
不是他嫌麻烦,不想再理她吗?现在又来招惹她做什么?
周宴舟读懂了陈西脸上的想法,忍不住抽搐一下嘴角,小姑娘还挺记仇。
不过他这人向来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好人,也不在意他丢下的话捡不起来。
出尔反尔的事儿他不是没做过,只不过没像现在这么打脸。
想到被一个小姑娘拿捏,周宴舟禁不住失笑。
他扔掉烟头,抬腿走到陈西面前,垂眼盯着陈西的小脸看了片刻,自来熟地问:“怎么不说话?”
陈西本来不想跟他针尖对麦芒,可是听着周宴舟没什么诚意的语气,陈西下意识反问:“……你想我说什么?”
周宴舟察觉到陈西跟他闹脾气,挑挑眉,轻描淡写错过这个话题:“放暑假了?”
陈西:“……”
周宴舟好笑,语重心长道:“随口一问,别拿我当仇人看。”
陈西分辨不出周宴舟后半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只能抿唇,没好气地回他:“都七月了,能不放假吗,你没上过学啊?”
周宴舟被陈西一句话堵得不上不下,他咳嗽一声,瞥了眼人,淡定道:“学倒是是上过几天,不过距离高中的岁月太遥远,忘记了。”
陈西:“……”
男人不知道想起什么,故意问她:“期末成绩出来了?有挂科吗?”
陈西吸了口气,忍不住提醒:“才考两天,没这么快。还有,我成绩还不错,很少有不及格的时候。”
周宴舟也觉得自己没意思,竟然跟一个小姑娘斗嘴。
他掀动眼皮,瞧着眼前表情鲜活、生动的姑娘,瞬间觉得他这半个月的疲倦散了个一干二净。
思绪到这,周宴舟慢悠悠打听:“暑假放多久?”
陈西警惕地看向周宴舟,确认他只是随口一问后,留了个小心眼:“一两个月,怎么了?”
周宴舟察觉到陈西的谨慎,浑不在意地问:“想不想出去玩一圈?”
陈西哑然,“去哪?”
周宴舟见有说动的迹象,不紧不慢地蛊惑:“你想去哪儿?”
“国内任你挑,吃穿住我全包,想去国外也行,不过你有护照?”
陈西越听越觉得离谱,她虽然觉得周宴舟财大气粗,可也没想过他俩只见了短短几面就能有一起玩儿的交情。
他是骗子吧?
陈西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陈西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你能不能别说这些话?”
周宴舟一脸迷茫:“什么话?”
陈西捏了捏手心,闭着眼揭穿他:“骗我去玩儿的话,你这样很像骗子……”
周宴舟头一回被人叫骗子,差点气笑。
他没好气地白了眼陈西,忍不住冷嘲热讽:“得,我好人没好报。”
“您就当我是骗子吧,多大点事儿。”
陈西:“……”
两人在后花园站了半天,陈西摸了摸滚烫的耳垂,率先打破沉寂:“……我进去了。”
周宴舟鼻腔里哼出一个轻蔑的音节,没理她。
陈西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生气了。
她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说了句“再见”就转身溜进后门,消失在视线。
周宴舟气得不轻。
等人走后,他重新点了根烟,抽了好几口才压下胸口的不痛快。
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也不怕想破脑袋。
生日宴正式开始前五分钟,周宴舟被邀请回到席位。
院子中间搭了个台子,两旁放了几簇花束,徐敬千拿着话筒站上面做简单的介绍。
周宴舟坐在座椅里玩手机,期间抬头瞥见刚刚还跟他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正忙前忙后地搬花束,周宴舟掀了掀眼皮,视线盯着她转。
为了不影响徐敬千的致辞,陈西弓着腰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盆花束挺重,她搬得吃力,额头都冒出青筋。
好不容易搬完,她累得小脸通红。
周宴舟看着角落那道娇小的身影,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敢情没别的人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