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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灭得更师出有名吧。”

周围的杭家弟子和江湖客们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杭三公子却面色从容,甚至在静静听完靳梨云的话后,还能神态自若地吩咐人上前用绳子绑她,同时耐心向对方解释:“以防万一,只能委屈姑娘了。”

“等一下。”面对准备上前捆自己的杭家弟子,靳梨云忽然后退半步,风情不在。

不远处的杭明哲皱眉,怀疑对方想要耍花招。

靳梨云却道:“让我跟你们走可以,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杭明哲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姑娘请问。”

靳梨云定定地看着他,第一次,没有了顾盼流转,眼底清澈如水:“夏侯赋究竟是怎么死的?”

“洞内遇袭,不幸身亡。”杭明哲回答得太快了,快到让人都觉得像敷衍。

果然,靳梨云并不买账:“你们那么多人一起去西南,怎么就他一个人客死异乡!”

杭明哲垂下脸,再抬起时,满眼沉重:“他命不好。”

“你撒谎!”

“我说的都是实话,姑娘不信,我也没办法。”

靳梨云咬破了自己的下唇,鲜血沾在嫣红的唇瓣上,竟奇异地和谐。

“求你了,”靳梨云忽然扑通一声跪地,两行清泪无声流下,“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自己了结自己。你根本也不想带我回去不是吗,你们不过是想要显得更宽厚,更有道义,我自绝,皆大欢喜!”

说到最后,靳梨云急切的语气几乎算得上哀求了。

还不曾有人见过这样的靳梨云!

那个无比骄傲的众星捧月的绝代佳人,此时此刻,只为了探求一个死因,一个心爱之人真正的死因,甘愿跪地哀求,涕泪横流。

杭明哲缓步走到靳梨云跟前,在女人希冀的目光中蹲了下来,与对方面对面。

靳梨云睁大眼睛,屏息期待。

杭明哲嘴唇开合,吐字清晰:“洞内遇袭,不幸身亡。”

靳梨云眼里的光渐渐熄灭,连同她整个人,一同归于灰暗。下个瞬间她忽然拂袖一扬!

杭明哲下意识抬手去挡。胳膊正好挡住眼睛,可没被挡住的药粉却落到他的额头,下巴,脖颈,所到之处,瞬间灼伤!

本是一旁拿绳子等着绑人的杭家弟子,见少主受伤,怒急攻心竟一剑刺穿了靳梨云的喉咙。

之后便是一团乱了。

救治杭三少的,收尸靳家母女的,四处飞奔给其他围剿伙伴报信的,甩手大爷直接下山的,不一而足。郭判跟着甩手大爷们一起下了山,直到后来峰顶上的江湖客们闻讯下来,才终与青风、祈万贯汇合。

至于青门三公子是如何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将裴宵衣说成集天地之不幸吸日月之悲催而他们三个又是如何为这位无辜的朋友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至死不悔的,就是后话了。

第90章血色天然(八)

春谨然救裴宵衣走的时候就知道,此次围剿,大概会是这样的收场。一来围剿军人多势众,几乎要把整座山铺满了,靳家母女实难逃脱;二来药人和供毒祸害武林帮派两件事,便足让江湖客们对天然居尤其是罪魁祸首,赶尽杀绝。但想到归想到,真听见郭判讲这些,他还是有些不好受。

这种感觉无关善恶,只是单纯对生命逝去的感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人命真是最渺小而脆弱的东西。

“经过就是这样。虽然我也觉得靳家母女死有余辜,但真等到了那个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惨。”郭判摇摇头,长叹口气,“所以啊,我向来只抓人送官府或者直接交给苦主,审判也好,杀罚也罢,让能下得了手的人去干吧。”

春谨然惊讶于郭判与外表极不相符的心软,不免莞尔:“难怪你和祈楼主能合得来。”郭判是不shā • rén,祈万贯干脆是连伤人都不肯,浑身上下能摸出来的暗器里,飞蝗石占了大半江山,真正具备杀伤力的只有几根梅花针,可人家还偏只用来点穴,绝不见血。

郭判、祈万贯和丁若水要是组个队伍,春谨然好笑地想,那绝对担得上一面“情满人间”的大旗。

“谁说我和祈万贯合得来?”郭大侠毫无留情打碎春少侠的美好想象,“那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奸商,我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

诚然,祈楼主在对钱的态度上,比旁人敏感一些,但春谨然已将对方认作自己人,再听郭判这话,就有点别扭,遂委婉替对方辩解道:“万贯楼不只是他一个人,毕竟要养活那么多弟兄嘛,难免在银钱上要多算计一些……”

“这话倒是。”郭判居然认同了,只不过他还有后半句,“但是他不算计自己的,光算计别人的!”

春谨然瞬间领悟了大概:“郭兄在祈楼主那里折进去银子了?”

郭判真正实践了什么叫吹胡子瞪眼,只见美髯翻飞凌空乱舞:“整整一百两,那是我全部家当!”

春谨然心中涌起深切同情,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软,满是怜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郭判扭头看向窗外,目光幽远:“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春谨然拍拍对方肩膀,表示理解:“那就让它们随风散了吧。”

郭大侠远眺的目光更加深邃:“嗯,等那小子回来再说……”

春谨然忽然觉得,对于祈楼主来讲,或许苗疆比中原更加安全。

“我还住原来那屋儿呗。”郭大侠说着站起身,很自然就要往外走。

丁若水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拦住对方:“你要住下来?”

郭判一脸理所应当:“我刚不是说了么,要在这里等祈万贯那小子。”

丁若水黑线:“我家不是客栈,你愿意等谁都行,上别地儿等去。”

郭判皱眉,不知是看还是瞪地瞅了丁若水半晌,忽然一捂肚子:“哎?”

丁若水条件反射地问:“怎么了?”

郭判对答如流:“忽然疼了一下,针扎似的。”

丁若水连忙把人往椅子那边推:“赶紧坐下,我看看!”

郭判非常配合地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解腰带。

春谨然目瞪口呆,任何事情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发生转折,但你不能转折得这么生硬啊!这是对旁观者的侮辱!

那厢郭大侠已经解完腰带,整个过程中皱眉龇牙外带倒抽冷气,表情之浮夸简直丧心病狂。

春谨然别过头,怕再看下去忍不住亲自动手让其旧伤复发。结果刚转移视线,就听见丁若水严厉的质问——

“都这样了你才觉出疼?!”

丁若水很少发脾气,一旦发了,多半是与治病救人有关。

春谨然纳闷儿地重新看过去,这才发现已经撩起上衣的郭判,腰间的布条赫然成了红色。不是染了一块两块,是tā • mā • de全染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缠的红腰带呢!

可人家郭大侠还真是钢筋铁骨,这时候了仍纠正道:“我可没觉出疼啊,就是针扎一下那种,不算疼。”

丁若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也难为他这时候还能忍住不咆哮,只冷着声问:“那是不是得我再踹上一脚,才能真疼?”

鉴于丁神医的眼神实在太认真了,郭大侠识相地闭了嘴。

丁若水懒得再跟他费口舌,转身出去取了药箱,待重新回来,才慢慢拆开旧布条。只见不久前刚刚拆了线的伤口,不知何时又挣开了,倒也没全开,嗯,只开了八分,嫣红的嫩肉从内里翻出来,风情万种。

丁若水很想问他到底怎么作的妖,能把已经初步愈合的伤口作成这样,但现阶段他实在不想跟眼前这人说话。故而沉默着,只手上干净利落地穿针引线。

春谨然看出友人的心思,便替他问道:“郭大侠,你这到底怎么弄的?”

郭判迟疑了一下,才道:“还不是为救你的大裴,你以为那崇天峰好爬啊,光是上去再下来,就要掉我半条命。”

春谨然怀疑裴宵衣的归属问题已经有了定论,不然为嘛不管谁都一口一个“你的大裴”?呃,其实听起来还挺顺耳的哈哈哈……不对,现在不是开心这个的时候!

郭判刚才犹豫的那一下,分明就是酝酿谎话的前兆!

而且跟着丁若水爬山,那运动能剧烈到哪里去!

还想再问,那头的郭判却先一步喊起来:“靠,还要缝第二遍?!”

丁若水挑眉,语调不紧不慢:“也可以不缝,那就继续裂着呗,挺好看的。”

郭大侠的气势又瞬间耷拉下来。

丁若水白他一眼,用火烧了烧针,开始二度缝合!

豆大的汗珠从郭判脸上往下淌,可同第一次一样,男人一声没吭。

春谨然忽然不想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其不想讲,而这秘密又没有危害到旁人,起码现阶段没有,那便随他去吧。这既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也是朋友之间的信任之情。

开启新一轮养伤的郭大侠,如愿在若水小筑住了下来。虽然“病患”这个身份让他的留下显得顺理成章,但春谨然还是觉得身无分文才是他赖着不走的最大理由。毕竟全部家当都搭给了祈楼主,伤财伤心又伤身,也是蛮惨的,春谨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他睦邻友好。

养伤的日子很枯燥。

郭大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陪着春少侠一起照看大裴兄弟。

春少侠给大裴兄弟擦身体,他帮着换水,春少侠喂大裴兄弟补气养身的汤药,他帮着擦嘴。照看了快一个月,郭大侠也燃起好奇——

“记得初次相识,就是我误以为你俩是杀害杭月瑶的凶手时,你俩关系似乎还没有这么好吧。在王家村,也不见他对你情谊深厚或者你对他关怀备至啥的,怎么这才一年时间,你都能为他连性命都不顾了?”

春谨然被问得一愣。他和裴宵衣怎么就从相看两厌变成看对眼,这还真是一个谜。别说裴宵衣的想法他一无所知,就连自己的心路历程,他都没琢磨明白过。好像从第一面开始,这个人就跟别的“访友”不一样,甭管这种不一样是好的坏的,反正成功地让裴宵衣与别人有了明确区分,再然后青门,夏侯山庄,雾栖大泽……说缘分也好,说命运也罢,总之这个人似乎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家伙,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再放不下。

春谨然没料到这种神奇的发展,但发展出的结果,倒意外的美妙。

曾几何时,春谨然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哪怕每个夜晚都可以找不同的朋友饮酒聊天,可等天明酒散,那种孤寂感反而愈发强烈。他曾想尽一切办法赶走这种感觉,但都以失败告终,更让他苦闷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心里究竟缺了什么。

直到裴宵衣去春府找他。

直到两个人坐在郊外的田野旁。

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心里的充盈。不再空荡,不再孤寂,只有满满当当的温暖。那时候他才明白,他的心里一直缺的,只是一个人。一个他愿意不愿意,都本能地放在心里的人,一个会让他牵挂,让他惦记,让他每每想起,就快乐而满足的人。

过去,没有这个人。

现在以及未来,这个人叫裴宵衣。

“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关系没这么好,而是根本还很陌生,你在客栈与我俩初相识,我也同样在那个客栈与他初相识。”

耐心等了几乎半炷香时间的郭大侠,全程围观了春少侠的恍惚,冥想,皱眉,了然,傻笑,继续傻笑,一直傻笑……就在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没成想对方开口了,而且讲的真相还十分让他意外。

“你俩也是刚认识?”

“嗯,就在你追捕我俩的……半个时辰前?”

郭判囧:“你俩还真是孽缘,刚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就一起发现尸体,然后一起被追捕……”说着说着,郭大侠似乎能理解为嘛这俩人最后成生死之交了,敢情里面还有自己一份功劳!

春谨然对郭大侠的说法深以为然:“孽缘二字用得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刚和他认识,就被抽了个乱七八糟。他那时候脾气差得要命,而且看着天底下全是坏人,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上来就甩鞭!”

郭判心说他现在脾气也很差,也依然看谁都不顺眼好吗!不过让他费解的是:“裴宵衣虽然性格不好,但也并非不讲道理,你既然和他认识,他干嘛连说话机会都不给你就动武?”

春谨然羞赧地摸摸鼻子,半晌才道:“呃,应该说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我不是喜欢夜访嘛,白天看他挺顺眼的,晚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