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盾牌,双方士卒,近在咫尺!
“杀!”任渠的吼声,惊破回荡着箭矢呼啸声的战场。
刀盾手们、长矛手们,踏动着坚定地脚步向前。
骑兵已经来不及提起速度,索性纷纷横过战马,和一支支刺过来的长矛短兵相近。
成雁行阵推进的氐人骑兵,布满了断桥两侧河滩,而七百名晋军士卒也随之展开,沿着河滩防守。
若是此时能从天空上看去,就会看到,这仿佛是无数的利刃在捅刺着一面单薄的盾牌。
随着越来越多的氐人骑兵加入到战斗之中,这面盾牌似乎也开始变得摇摇晃晃,不断有地方凹陷下去,显然已经难以阻挡。
任渠不得不承认,在原野上面对氐人的骑兵,对于步卒来说,的确是一场艰巨的挑战。
一开始氐人骑兵的人数还不是非常多,任渠尚且还能够保证自己这边的将士占据优势,可是随着过河的氐人越来越多,原本晋军将士至少在一些水流平缓的关键滩头上保持的人数优势也就不复存在。
氐人骑兵横冲直撞、不管不顾,晋军将士虽然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再继续阻拦氐人。
这道单薄的防线不断的向内凹陷,而任渠所能做的也不是非常多,只能从人数尚且充足的地方不断抽调人过来。
可是这样不过是抱薪救火。
这边的劣势并不会因为任渠抽调了十几个人就能够解决,但是那些被抽调了士卒的防线区段,却难以避免的开始转为劣势。
“退!”任渠最终还是咬着牙下达了这个命令。
晋军将士们早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不过精锐到底是精锐,即使是在这种被氐人压着打的情况下,他们骤然收到撤退的命令,也没有乱了方寸。
一名名晋军士卒甚至并没有直接撤退,反而迈动步伐,嗷嗷叫着向氐人骑兵扑过去。
氐人骑兵们本来都已经认为他们要取得突破了,结果晋军士卒这么一冲杀,一个个也难免诧异,这帮家伙是想干什么?
拼命?
那可不行。
别看氐人骑兵们摆出来的架势是要和晋军拼命,但是实际上无论是苻雄还是苻柳,摆出来这样的架势,更多的是为了鼓舞自家士气以及震慑对面士卒,以求能够形成心理上的压迫罢了。
苻雄带来救援的骑兵总共就只有这么多,要是全部都折损在这里的话,那还用什么去救援子午谷?
因此晋军一嚷嚷着要拼命,氐人骑兵反倒是下意识的想要撤退,纷纷勒住战马,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前方的敌人,做出备战的准备,他们此时也有些害怕,晋军突然发起狠来,会不会直接把他们给赶到河里面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晋军士卒并没有继续前进。
嗷嗷叫着向前冲的这些家伙,好像同时得到了什么命令,骤然开始后退。
上当了!
这是不少氐人统领同时在心中得出的答案。
“杀!”氐人骑兵们也都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不需要再有什么命令,一个个纷纷催动战马。
对面只是一次假装拼命,就把他们吓得后退,这对于氐人来说,就是赤果果的戏弄。
是耻辱!
似乎他们此时都能够看到对面充满嘲笑的嘴脸。
箭矢飞舞,这是晋军弓弩手在努力压住阵脚。
盾牌森然,长矛林立,显然晋军士卒只是放弃了原本宽阔的河滩,并没有放弃抵抗的意思,他们选择扼守的第二道防线就是还算宽阔的道路。
骑兵想要快速同行,总归还是要依靠于平坦的道路。
已经抵达南岸河滩的苻柳,脸色并不是非常好。
氐人骑兵们经过昨天一天的高度紧张,本来就很疲惫,晚上又没有休息好,实际上今天早晨已然是人困马乏,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看上去就知道有多疲惫。
只不过苻雄没得选择,就算是再心疼这些部下,现在也不是踽踽不前的时候,所以他只能不断的鼓舞士气,以求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集中力量实现突破。
可是对面的敌人显然远比想象之中的狡猾。
他们并不和氐人死战到底,而是节节抵抗、节节后退。
这自然也就意味着氐人必须要不断的进攻、停歇、再进攻。
这个过程,别说是苻雄设想之中的一鼓作气了,甚至两鼓、三鼓都不够。
氐人士卒只会越来越疲惫。
而且现在氐人兵马又散布在南北两岸好几处战场上,本身就会给氐人士卒们一种混乱的感觉。
就算是普通的氐人士卒都倾向于选择听从命令,但是长此以往,士气只会越来越低落。
苻柳能做的并不多,他只能期望背后的皇叔可以快速解决战斗,不然的话,这场战斗很有可能会变得更加麻烦。
“传令,进攻!”苻柳手中的刀劈开呼啸的风,催动战马,大有一马当先之意。
北岸的氐人骑兵也陆陆续续下水。
潏水上,水波荡漾;潏水岸边,杀意充盈。
争渡,争渡!
怒吼的氐人骑兵,也已经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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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潏水岸边到子午谷,并不是所有的晋军和氐人都处于交战状态。
就在子午谷的南侧,幽深的山谷之中。
一道道身影已经从各处山沟之中汇聚。
树梢上,一名身材瘦小的士卒三下五除二滑下来,快步走到蹲在不远处石头后面的一名将领身边:
“启禀刺史,北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只不过此地距离还是远了一些,看不太清楚。”
“这个谢奕,也是够顽强的。”那将领正是率领兵马屯驻在子午谷女娲堡的梁州刺史司马勋。
他并不是不知道子午谷口发生的战斗,甚至他从一开始就派人时时刻刻盯住那边的动静。
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而不是如同谢奕设想的那样,率领兵马在另外一侧发动进攻。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司马勋并不希望突破子午谷的这个大功劳落入谢奕的手中。
毕竟谢奕,和他们这些桓温的属下,最终不太可能走到一条路上去。
司马勋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着谢奕最终和子午谷的氐人打的两败俱伤。
这个时候,就是他跳出去捡人头的时候。
晋末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