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贾南风你到底发啥神经

这一回,朝野上下,真正紧张了!

武帝朝泰始、咸宁年间的河西鲜卑之乱,天翻地覆,流血千里,顿挫了多少名王、宿将?那个秃发树机能,却也没敢僭居伪号!这个啥齐万年,听都没听过的一个家伙,一露头,就“称帝”?!

还有,泾阳距长安,不过数十里路,真正长安北面门户,泾阳有失则长安告急!

若长安有失——日!还得了?!

几乎同败讯一起送到的,还有雍州刺史解系的弹章——弹劾赵王伦的。

解系大骂赵王伦“挠乱关右”,苛虐诸胡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其帐下兵士,绑架胡酋,勒索财物,奸污胡女,无所不为,秦、雍氐、羌之乱,都特么是他逼出来的!郝散的败亡,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战事开始,赵王伦或者瞎指挥,或者杀良冒功,或者克扣军饷吸兵血,弄得上下离心,这才打一仗、败一仗!

解系特别点名赵王的一个叫作孙秀的嬖人,说赵王宠信此人,过于子侄,其种种恶行,几乎都是这个孙秀的主意,不诛此獠,不足以谢羌、氐!不足以平大乱!

本朝肇建以来,还从未有大臣骂宗王骂的如此狗血淋头、如此不留余地的。

何天是傍晚时分看到邸报的,第二天一早,即入宫,直奔中书省——他懒得再同张华周旋于私邸了。

论“谋国之忠”,老子还不如解系——老子也是说赵王伦坏话的,却不敢如解君般宣之于众,宁不自愧?

事实上,有些话,不公开说是没用的——形不成舆论压力呀!

接待何天的,是中书侍郎韩逸,“茂公正同裴、贾二公会议,请何侯……”

“奉茶稍候”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何天已大声说道,“裴逸民、贾思范也在?好极!我不必多走两趟了!安常,谢了!”说罢,往里就走。

“哎!……”韩逸拦不住,也不好拦,只好跟在后头,提前替他唱名,“何常侍来拜张监!”

掀帘而入,果然,张华、裴頠、贾模三人,正在围坐会议。

何天一揖,“天闯席无礼,请三公降罪!”

裴頠、贾模起身还礼,脸上虽有讶色,但都没有任何反感、抗拒的意思——尤其是贾模,这颇出乎何天的意料。

张华没起身,只松松一揖,微微苦笑,“云鹤,晓得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也好,既如此,就一起商议商议罢!逸民,再寻张坐垫来。”

何天坐下,“我开宗明义——立即以雍、秦军事付孟叔时,持节专断,不受征西将军节制——还赶得及!”

张华默然。

裴、贾相互以目,片刻,裴頠开口,“云鹤,上头的意思,西北的军事……是以梁王代赵王。”

何天愕然,“梁王?不是征梁王入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吗?”

“是。但夷情紧急,乃诏梁王不必入京,先赴西北,都督关中诸军事。西北事了,再入京履录尚书事职。”

何天往前一倾,“诸公!赵王非将帅才,梁王难道就是将帅才了?!他打过啥正经仗么?我竟是想不起来!”

裴頠、张华皆微微苦笑。

贾模开口,“云鹤,其实,我同茂公、逸民,亦同持此论!昨天晚上,我还恳切进言,说,梁王的私德,虽远过赵王,但一般不是正经军事人才,用之于西北,只怕——”

顿一顿,“何况,赵也好、梁也好,都是宗室尊属,年纪也大了,进不求名,退不畏罪,就不好好打仗,又奈其何?”

何天心中一动,“思范,你‘进不求名,退不畏罪’四字,切中肯綮!其实,梁王自己,也未必愿意办这件差事罢?既如此,何以?”

贾模摇头,亦微微苦笑,“圣意极坚定,我亦不知‘何以’?”

何天心说,瞧你的样子,也不似作伪呀?

贾南风,你到底发啥神经?

想起一事,“梁王既至,赵王呢?这个‘代’,如何‘代’法?”

“赵王入京。”

何天大吃一惊,神色都变了,“那怎么行?!”

张、裴、贾都不晓得他何以反应如此之大?贾模奇道,“有什么不妥吗?”

何天心说,你们自然不晓得司马伦进京之后会干些什么!

斟酌了一下,说道,“赵王挠乱关右!入京,诸公就不怕他……挠乱朝政?”

张、裴、贾面面相觑,心说,至于吗?

何天急切,“依我之见,随便将他摆到哪里去都好!只要不入京!宁肯他祸害地方,也不能叫他……祸害中枢!”

“可是,”贾模说道,“召赵王入京,亦出于圣意,而且,亦极坚定。”

啊?

何天真有点懵了!

张华开口了,“这样,云鹤,我已去信梁王,嘱他与赵王交接之时,拿下那个孙秀,不待后命,立即处死——梁王已答应我了。”

顿一顿,“没有了这个‘智囊’,赵王未必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你也可以放心了!”

何天心想,若真在赵王入京之前,除掉孙秀,确实可以放下一半心来,可是——

梁王之杀孙秀,只不过受张华个人之嘱,并非奉诏,朝廷也没有入赵王罪,赵王入京,不是啥“槛车征还”,你杀他的最宠信的嬖人,他能许?他若不许,梁、赵毕竟是亲兄弟,能撕破这个脸?

所以,张华这一招,不靠谱!

咋办?

同你们三个,大约是议不出啥名堂来了,只好直接去见皇后了!

入觐的请求递了进去,不多时,阿舞出来了。

“皇后就晓得你要来,叫我先同你说几句话,你跟我来。”

何天只好跟阿舞进了撷芳阁的偏室。

“其一呢,皇后说,大娘子的事情,当初是你在下头奔走弥缝,这些,她都晓得的,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谢你——”

顿一顿,“今儿一早,有五十万钱送到你家去了——也就和你进宫前后脚的事罢。”

这笔钱……何天好像被人硬塞进嘴巴里个苍蝇!

阿舞瞪着他,“我晓得你不想要这笔钱,可是,既然已经进了你家门,你爱咋处置,丢给乞儿也好,咋都好,是你的事情,但还能退回去不成?就这样罢!”

“其二,以梁王代赵王,召赵王入京,确实是她自己的主意,而且,不可能更改的!你不要拿这个事跟她啰嗦了!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