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夏夜的风带着凉意,拂过来往粉红佳人的裙摆。
下午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挥洒而至,夜幕降临时地面还泛着湿意。
华灯初上,行人熙熙攘攘,城市像会呼吸的巨人般每日重复着既定的轨迹。
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从车上下来的年轻女人抬眸看了眼装修得金碧辉煌的会所,随后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门口的侍应生很是热情,为她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从电梯出来,沈今澜的手机来了新消息,她随意瞥了眼门牌后便跟着往前走。
边走路边低头玩手机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与此同时,同一层楼的某个大包厢里,正热闹纷呈。
“傅哥,生日快乐!”
香槟和恭维声是最不稀缺的东西。
寿星本人坐在中间,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周围除了他最常接触的朋友以外,还有跟着别人一起进来的男男女女。
傅承文,京市傅家这一辈唯二的孩子之一。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命运似乎格外眷顾于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不说,还照着父母双方长相上的优点来长。
但和家世以及傅家培养起来的才华比起来,好看只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优势。
偏偏很多女人就冲他这张脸来的。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随即身边有人入座。
“承文,过了今天就26岁了,对以后就没点什么想法吗?”
傅承文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闻言后轻笑了声:“我说,你被谁请来当说客了?”
来人倒是不否认,笑道:“我也不想多嘴,这不是你姐快三十了一直不乐意结婚,你妈怕你也跟着学,说最好是防患于未然,让我劝你多和姑娘接触。”
这番劝说其实有点多余。
傅家这对姐弟,长相上看得人是眼前一亮又一亮,就是性格上,一个比一个潇洒。
傅承文身边莺莺燕燕向来是不缺的,只要有钱,男人女人身边都不会缺少想要依附的对象。
“我什么时候让我妈生出这样的顾虑了?”年轻的寿星语气上依旧漫不经心。
赵世谦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这好一段时间没谈恋爱了吧?你妈给你安排相亲也不乐意去,她就担心你和你姐一样玩心重。”
傅大小姐,傅棠清。
此刻她小三岁的弟弟在过生日,她在国外花天酒地,零点准时打电话过来祝生日快乐后,人就没消息了,礼物早就提前送来。
傅棠清的性格明艳,爱恨分明,还在读书时就各种同学校友追求,除此之外,多的男模和小明星勾搭。
毕竟傅大小姐的条件摆在这里,不管图财还是图色,她都有绝对优势。
“你知道的吧,你姐最近留短发了,她那个身高,一米七出头,穿双增高鞋都快直逼一米八了,国外风气多open啊,阿姨怕她女儿给带回来另一个姑娘。”
傅承文笑了:“那我妈真想多了,国内风气也开放,追我姐的女人不比男人少。”
赵世谦:“……”
这对姐弟真是油盐不进。
“对了,”赵世谦忽然发现了点什么,“庄亦呢?没听说他有什么事儿啊,你生日他也不过来?”
沙发后面忽然有个人勾了一下他脖子,赵世谦哎了声,一转头看见另一个男人端着酒杯看着他笑。
“苏应临你有病啊?”赵世谦一把将对方的手拍掉,“有话就说,拉拉扯扯算什么?还有你身上喷的什么香水,一大老爷们喷这么个味道,回头我到家让我老婆误会了你给你嫂子解释去!”
身后穿了件花衬衣的男人笑嘻嘻:“赵哥,你不是想知道庄亦去哪儿了嘛?”
“听说他去机场接表妹了,据说这个表妹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颜值身材都是可以直接出道的那种。”
赵世谦:“什么意思?”
苏应临冲寿星的方向扬了一下下巴:“喏,庄亦打包票说他表妹长得绝对就是傅公子的理想型,刚好人家小姑娘听说也有点意思,人家当表哥的,亲自拉红线。”
赵世谦看着是沉默了一下:“庄亦什么时候这么热衷当红娘了?”
还傅承文理想型,男人的理想型这种东西,估计连他自己都摸不透吧。
“这不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肥水”本人:“……”
他们包厢的门就是这时候被人推开了,门被彻底推开之前,苏应临还说着:“这么快就到了……”
门被完全推开后,一抹白色就先映入众人眼帘。
门口的方向,站着一道高挑的身影,逆着光,一瞬间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
只是第一眼印象,黑直长发,修身的白色改良旗袍,上面的花纹看着很是繁杂,看不清具体的图案,但感觉很漂亮。
裙子漂亮,人……也漂亮。
不是那种明艳的长相,看着就很温婉,知书达理。
和傅承文以前谈过的对象基本上没什么关系。
漂亮,但不至于挪不开眼睛,胜在气质好。
沈今澜推开包厢门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找错了地方,但她还是下意识扫了眼这个包厢里面。
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都是精心打扮的年轻男女,不过在人群里面还是有焦点的。
热闹非凡中,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中间那个穿着酒红色衬衣的年轻男人,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他长得足够吸睛,骨相优越到让人没话说。
沈今澜前段时间一直在挑选演员,演艺圈里的男男女女她看了不少,看得她现在都有点犯职业病了。
不过看得出来,这群少爷小姐们不缺钱。
从沈今澜推门那一刻起,包厢明显安静了不少,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她顿了一下,微微垂眸,道:“抱歉,走错了。”
之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往后退一步,贴心关上了门。
这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只是一个小插曲。
包厢里的人也只是恍然了一下,原来是走错的。
傅承文还没什么反应,就听见旁边苏应临来了句:“完了,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
“你那个小网红分干净了吗就心动?”傅承文扯了一下嘴角。
“分干净了分干净了,刚处理好。”
有钱人的圈子里,谈爱是很罕见的,能有几分喜爱已经足够。
那点感情耗尽,好聚好散。
“早知道刚追出去要个联系方式就好了。”
旁边有人笑道:“现在追出去也不迟啊。”
苏公子还真起身开门去看了眼,走廊上人影都不见一个了,很巧的是,这个点,服务员也没见一个。
他遗憾转身:“你们真不觉得那姑娘漂亮吗?”
“漂亮啊,”有个大小姐随口应了句,“怎么,哥几个没见过比她漂亮的吗?”
苏应临:“你不懂,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
“傅哥,你能懂吧?”
傅承文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突然被cue,便回忆了一下刚刚门口那位陌生女士的长相,说句实话,是另一种美。
不至于美得多独特,但总归是能给人留下印象的。
傅承文很敷衍地点了头。
没多久,那位庄公子终于来了,领着自己20出头活泼漂亮的表妹进来的。
小姑娘烫了个大波浪卷,五官精致,红唇动人,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吊带长裙,上面有大朵大朵的红玫瑰。
肤白貌美,确实是可以出道的美貌。
就是这风格看着多少有点眼熟,怪不得庄亦还打包票说这是傅承文理想型。
包厢里的人目光在寿星和小姑娘之间来回转。
另一边,沈今澜关上包厢门后又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号,还真是走错了。
她晚上眼神不好,人家的“3”看成“9”了。
沈今澜要去的包厢在另一边,有个拐角,她转身就走了,自然不知道里面讨论了一下她,以及有人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包厢门推开,里面已经有人。
昏暗的灯光下,茶几上摆放了好几瓶酒,沙发上有个披头散发还坚持拿着麦克风唱《分手快乐》的奇女子。
妆都哭花了。
旁边还有个很无奈但是一边递纸巾一边陪着喝酒的都市丽人。
“你说这男人他都劈腿了,你有钱还漂亮,你图他什么?”都市丽人劝着,“图他婚后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吗?”
“他又不知道我家有钱呜呜呜……”
“你真该庆幸他不知道,不然按照这凤凰男的尿性,该吃定你了。”
沈今澜进门,还处于失恋痛苦期的人猛地抬头,冲她张开双臂:“澜澜,我好难过啊呜呜呜……”
“……”
沈今澜一进门就接住了这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丝毫不在意对方脸上哭花的妆容会不会弄脏她的白裙。
今晚这个局只有三个人而已,原因是这位哭得不在乎形象的姜盈秋女士失恋了。
姜盈秋女士,京市本地人,今年25岁,沈今澜的本科同学。
高考那年,沈今澜发挥不错,选了个北方的大学,毕业后回家待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选择来京市发展。
除了失恋的姜同学,旁边身材高挑、比例惊人的美女宋栖也是沈今澜的大学同学。
他们那个专业的就业方向乱七八糟,横竖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姜盈秋和那个劈腿的前任谈了两年,当初还为渣男的工作暗箱操作过,他现在任职的公司是她爸爸的朋友开的,当时面试时姜大小姐偷偷打了招呼的。
没费什么劲儿,就是消耗了点人情。
结果两年过去,渣男升职,和新来的实习生好上了,被发现后的说法也冠冕堂皇,说那实习生是公司管理层的女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觉得自己没问题。
“一个小领导的女儿就给他勾搭走了,什么贱男人!”姜盈秋歌也不唱了,一边喝酒一边骂。
沈今澜:“……他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地方吗?”
被劈腿,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
这句话问完,另一边的宋栖也盯着姜盈秋看,只见原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蓦地一顿,接着低下了脑袋。
半晌,旁边两人听见她小声说:“他长得还行,床上……也还可以。”
“……”
说到底,惋惜的是这些。
没出息。
富家女还能差一个满意的男人?
宋栖当即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点朋友圈。
“这个身高186,常年保持健身,八块腹肌,24岁,职业是时尚公司设计总监……”
“这个身高189,大三,体育生,没什么钱,但才20岁……”
“……”
宋栖说着,又抬头看了眼沈今澜。
“沈今澜,你也别闲着,你认识的人更多,娱乐圈最不缺帅哥美女了,你给她开开眼,我真受不了她吊死在一棵树上的样儿!”
姜盈秋家里属于暴发户,和那些好几代积累下来的人家不同,不过这年头有钱已经足够解决很多事。
于是,一个好好的失恋劝谏大会成了帅哥美女安利场所,论质量,还是沈今澜手机里的那些更高,到底是经受得住各种镜头的脸,朋友圈里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吊打路人的程度。
沈今澜,这两年刚冒出头的新人导演,去年年底凭借着一部低成本古装网剧爆火得了个新人导演的奖。
这一行说到底,人脉很重要,沈今澜一个没什么背景靠山的新人女导演,靠着审美出圈,她镜头下的人和景,融合得恰到好处,剧情节奏把握到位。
再加上一点运气和营销,她迎来了自己事业的一个小高光。
“澜澜,这个好帅,能不能……”刚刚哭得妆都花了的富家女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沈今澜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平静地拒绝了:“这个不行,他是我新剧的男主,准备开拍了。”
她本意是说进组期间,演员没时间。
当导演的,正常情况下不干涉演员的私生活。
结果就是一提起新剧,旁边两个人一下子成了哑巴般。
伤心的顾不上伤心,劝的顾不上劝,小心翼翼地看沈今澜的神色。
“都这么看我干嘛?”沈今澜觉得好笑,“我没什么事,只是工作而已。”
她如今说得洒脱,但旁边两人真正陪她走过那一段时间,至今心有余悸。
失恋时有朋友陪着,男人似乎也算不上多重要了。
沈今澜和宋栖一起将喝得醉醺醺的姜大小姐送上她家的车,齐齐松了一口气。
晚间风凉,这一片的行人却不见少。
沈今澜刚想也将宋栖送回去:“你开车来的吗?我给你喊个代驾。”
“别管我怎么回家,今澜,你打算就这么过下去?”
沈今澜还有点不明所以:“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还算体面的工作、高收入、有房有车。
人生规划明确。
宋栖垂眸看着好友,叹了口气:“大学时那个金融专业的李祯还记得吗?他最近找我打听过你,人家现在发展得挺好的,也在京市。”
“问我要你现在的联系方式……”
宋栖话没说完,被打断了:“别给。”
她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知道,你沈导不点头,我哪敢?”
“我就是觉得,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宋栖说,“人不能被过去困住,你也该向前看了,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应该也不想看你这样。”
送走宋栖,沈今澜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身边的人原来都能看出来。
会所门口蓦地响起一阵谈笑声,一行人拥簇着为首穿着酒红衬衣的男人走出来。
沈今澜只是被动静吸引,随意瞥去一眼。
不过就是那一瞬间,对面众星捧月的年轻男人也看了过来。
短暂对视。
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