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完一圈后,时针堪堪指到九。张南看时间还早,于是张罗着想再开一轮。
秦知聿不知怎么了,突然从沙发上起身,面沉如水,“不玩了,回家。”
付清允一脸看透了的表情,轻嗤一声,“都散了吧。”
众人也就都起身向外走。
因着各位少爷小姐都喝了点,张南那辆五菱宏光是断断不能开。于是一群人站在马路街口,来一个出租车拦一辆。
张南、宋妍还有秦知聿和付清允是一个院儿的,自然是上一辆车,剩下阮雾和舒窈上下一辆车。
大晚上的,不太安全,付清允想也没想的开口“我送她们俩回去,你们先回去。”
付清允刚坐上车,报上目的地准备让司机出发的时候,右侧后车门突然被打开,秦知聿弯腰坐进来。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她被舒窈和秦知聿夹在了中间。
阮雾倏然握紧了手指,身旁酒精混着薄荷味的气息一下子涌上心头,她脑子昏昏沉沉的,稍微一挪手。
隔着外套的两条胳膊互相贴紧,不留一丝缝隙。
她轻阖了阖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胳膊上传来一阵温热,让人忽视不了。
付清允从倒车镜看见这一幕,从副驾上扭头后看秦知聿,“哟,您怎么也来了。”
“我怕你一个人回去害怕。”
“行,那您可得好好陪着我。”
一路无言,只有边上忽有忽无的温热时刻提醒着她旁边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他。
街道两边的路灯车灯飞逝而过,路两旁的高楼大厦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闪过。
车子很快到了阮雾家旁边的路口停下,她侧头看着舒窈,发现舒窈迷迷糊糊睡着了,另一边的秦知聿偏头看向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
无奈之下,她只得开口和秦知聿说话,“那个,我要下车。麻烦能让一下吗。”
秦知聿动作缓慢的拉开车门,等阮雾下车后,他抬脚跟上。
阮雾回头看他。
秦知聿扬了扬头,“送你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门口走,路灯下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极了在拥抱。
不过片刻,两个人就走到了门口。
阮雾轻声开口,眉眼间不自觉带了点喝酒后的娇憨,“我进去了,你、你回家路上慢点。”
话音刚落,值班室里突然走出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一步步往门口走,借着路灯的光,阮雾认出来人是谁。
她错愕了一瞬。
身后的秦知聿自然是认识阮明嘉,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致礼,“阮叔好。”
“原来是阿聿啊,替我向你爸问好。”
“好的阮叔,那您带阮雾回去吧。”
“好,有空来家里玩。”
——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中午的事闹的实在是不愉快,父女俩直到家都没开口说话。
进家门后,阮雾兀自回房间。
阮明嘉看着她背影,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也回了房间。
第二天,阮雾回学校,阮明嘉让秘书送她和舒窈回校。
回到寝室后,舒窈坐在床边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阮阮,你知道我喜欢付清允的吧。”
阮雾偏头看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件事,“嗯,看出来了”
“付清允最近和新闻系的系花打得火热,如果他能像秦知聿一样就好了。”
像秦知聿有什么好的,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抿了抿嘴,放下手机坐到舒窈旁边,“如果付清允和秦知聿一样暗恋别人,你看着他去喜欢别人,去对别人好,会更接受不了的。”
舒窈仰头躺下,抱着床边的铁围栏,有一下没一下的撞头,小声呢喃,“暗恋更苦,看他去喜欢别人还不如凌迟我。”
阮雾怔松片刻,动作缓慢的起身下床。
下午。
各大学院的选修课开始。
舒窈早早就打开电脑,准备抢课。
“阮阮,你选什么呀?”
“嗯……”她沉吟片刻,“可能选法学院陈老师的那堂法律与社会。”
“那我和你一起吧。”
“行。”
不知是不是网络给力,幸运加成,两个人顺利的抢到了课。
大学生活从此刻拉开了序幕。
刚开学没几天,舒窈已经被京大医学院的上课模式压的喘不过气来。
天天满课周周泡实验室,根本没有自己的空余时间。
舒窈每天下课后都例行仰天长叹感叹世道不公。
“阮阮,我怎么当时选了临床医学!!还他妈八年制!!”
“等毕业我估计就变成大光明了!呜呜堂堂妙龄少女怎么能这样”
“要不,我现在给你下单生姜洗发水?保你青春永驻?”
舒窈语气幽幽,“我早就下单了。”
阮雾一副被惊到了的模样,“倒也不必如此之快。”
隔日,生理课。
临床一班的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实验室,仔细看就能发现,大部分人眼下皆是一片青黑,萎靡不振的走向实验室。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解剖动物,按课程进度来说本身是该先解剖蛙,他们教授反其道而行先开了呼吸运动的调节实验,给家兔进行气管插管,记录其心率。
教授美名其约他们都是八年制本硕博连读的,区区一个小实验,还能难倒了?
事实证明,确实被难倒了。
舒窈和同组的另一个女生自告奋勇的去抓兔子,结果舒窈捂着鼻子率先跑回来了。
“怎么了?”
舒窈把手放下,大喘着气,“兔子,兔子没了,没抢上。”
“而且,而且,怎么会这么臭!!”
“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这么臭啊啊啊!”
“不说了,我去帮陈靓抓兔子。”
陈靓就是和她一组抓兔子的那个女生。
阮雾坐在实验台旁边发着呆,手指轻点着手下的本子。
“请问是阮雾同学吗?”
一道温润男声响起。
她侧头一看,是班长,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皮肤白皙,面容清俊温和。
“是,我是阮雾。”
“阮同学,请问我能和你们一组吗?”他指了指其他实验台,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刚才去帮教授送东西,结果回来都满员了,只有你们组少一个。”
“好。”
话音刚落,舒窈和陈靓抱着兔子咋咋呼呼进来了,两个人都是跳脱性子,叽叽喳喳的走过来。
“看,我们拿到了全场最肥的兔子!”
阮雾看了眼实验台上的兔子,体型壮硕,两只红色的眼睛不停的来回转,四肢趴在台上,毛发微微立起来,看起来是比其他兔子特别一点。
她拧了拧眉,“估计要打很多麻药,称重了吗?”
陈靓一拍脑袋,“完了,我忘记了!”
班长推了推眼镜,声线还是一贯温和,“我去称重领麻药。”
男生走后,舒窈凑过来,八卦的问:“宋明远怎么也在这?”
“谁?”
“哎呀,就是班长!”
“他说他来晚了,别的组满员了,就和我们一组了。”
“仔细一看,班长长得也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成医学院院草。”
阮雾闻言淡淡反问,“能比得过付清允?”
舒窈脸色爆红,口上却没半点遮拦“当然比不上。”
不一会儿,宋明远带着兔子拿着麻药回来了,身后跟着教授。
教授背着手,摸了摸并不存在的头发,嗓音敦厚不失威严“同学们,本学期第一次实验开始,实验步骤与实验视频昨天就已经发给你们了,实验期间,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被咬伤。开始实验!班长记得维护好秩序。”
——
她们四个人很快的就分好了工,阮雾打麻药,舒窈记录数据,陈靓负责摁住兔子,并且剃毛固定四肢,开刀气管插管部分由宋明远完成。
阮雾带好手套接过麻药,轻轻推动针管底部把空气排出去,拎起一只兔子耳朵,找准血管快准狠的把麻药打进去。
麻药渐渐生效,活蹦乱跳的兔子渐渐伸开腿不动了。
此时,实验室内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卧槽,我兔子跑了。”
“快快快,我兔子被我打麻药打死了。”
“教授快点来救我,我被兔子尥蹶子踢了!!”
“啊啊啊兔子,怎么办啊啊啊。”
“怎么打了麻药还这么精神,它是不是对麻药免疫”
“啊我被咬到了!”
——
此时她们小组刚刚进行到刮毛这一步,宋明远听见有同学被咬了后,放下手中的工具,歉意的看着阮雾,“我得先去看看那边被咬的同学,抱歉啊,让你们多做了工作。”
舒窈摆了摆手,大大方方的开口“没关系,我们可以的,班长去忙吧。”
阮雾和陈靓都表示理解。
于是,接下来的工作,经过舒窈和陈靓的唯二表决,一致同意让阮雾进行。
秦知聿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阮雾身穿白色实验服,有条不紊的用手术刀划开兔子,剪短筋膜,挑出气管,拿过陈靓递过来的工具,进行插管。动作干净利落,引的众人齐齐过来旁观。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低眉忙碌的少女身上,照的脸上的绒毛都一清二楚,少女侧脸清冷娴静,站那跟一幅画似的。
秦知聿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姑娘,下手还挺利索。
旁边有几个女生看着她这幅清淡冷漠的样子,不禁开口指责,“阮雾,你也太心狠了吧。”
“对啊多啊,看着挺乖的,怎么下手这么利索。”
“心太硬了吧。”
阮雾眼风淡淡一瞥,扯了扯唇,嗓音冷的像京港倒春寒的三月一样,“那你等上了手术台也守着病人下不去手去显摆你那点可笑的善良吧。”
为首的女生脸色一僵,其他人见状也开始倒戈。
“对啊,咱们都是学医的,而且阮雾做的那么好,动作标准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
“对啊,我一会得请教请教阮雾。”
“你不是嫉妒人家都是抢了你医学院院花的位子才故意说的吧。”
阮雾没兴趣听他们在这捧杀,打算记好数据去图书馆写报告。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老有人看她,抬眼一扫,就看到了倚在门框上戴着帽子的秦知聿。
隔着半米远,隔着来回走动的人群,她与他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