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长廊里坐下,靠着身后那根红漆柱子,一只脚搭在上面,懒洋洋的。
出奇的是,手里竟然没了酒!
他也看着外头的纷纷大雨,喃喃自语了几句,“六月,一个多雨的季节,一场接一场的雨,也不知何时能停?”
景容偏头,灯笼的光线正好落在他脸上。
晕着一片橙红色的光。
他问莫若,“卫奕呢?”
“正和他那些小伙伴讲着在京城里发生的故事呢,我出来时,好像才讲到什么……铃铛的事,乱七八糟,听得不大明白,就出来了。”
“他现在怎么样?”
“你说卫奕?”
“嗯。”
莫若沉默片刻,又琢磨不明的晃了晃脑袋,“我给他把了脉,脉象上来看,似是渐渐好转了没错,加上他这些天来的反常,确实接近一个正常人的表现,可是……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景容默声半响,才说,“他若是好了,是庄好事,云舒心里也踏实。”
“可我看你,并不是很高兴。”
“我心里有一个顾及。”
眼眸深了下来。
莫若唇启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纪先生与我说过,是关于……卫奕父母死亡的真相。”
是的,莫若很懂他。
景容不打算藏着掩着,点点头,直接说,“没错,我最担心的,是卫奕清醒后,得知自己父母是因为他的无心之举而被无辜毒死的,到那时,他一定会自责,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会因此恨云舒。”
“你的顾及,会不会有些多余了?”
“或许吧!”
沉声!
话题也到此终结了。
小一会!
琅泊匆匆前来,禀报,“王爷,纪书翰来了,在门口求见,外头大雨,我只好领着他去了前厅,”
“纪书翰?”
有趣!
那老家伙的耳朵倒是挺灵的,这么快就知道他来锦江了。
他笑了下,“去泡杯热茶给他暖暖身,然后……让他等着。”
等着?
琅泊顿了一下,“是。”
便走了。
莫若笑了,“纪书翰?纪先生的爹?”
“嗯,一只老豺狼。”
“此人好像在朝中做过礼部侍郎。”
“你记性倒是不错。”
“还行吧。”莫若毫不谦虚,又道,“他儿子纪元职死了,纪家的老太太也死了,不知道是该同情呢?还是该道一声活该。”
景容笑而不语。
过后,大概等了半个时辰,景容才慢悠悠的过去。
厅内,纪书翰毕恭毕敬的站着,
见到景容前来,立刻拱手相迎。
“行了,纪大人就不必客套了。”他坐下,手往旁边的椅子一指,“你也坐吧,一把年纪了,不要把腿给站坏了。”
纪书翰脸色都烂了。
只好坐下!
景容朝外头一看,“这么大的雨,纪大人还专程过来,是有事呢?还是?”
纪书翰恭敬道,“知道王爷来了,不敢戴慢,故而匆匆赶来,问候王爷一声。”
“你这问候,本王接了。”笑了笑。
场面的气氛显得十分冷沉。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偏偏这时,纪云舒已经从刘府回来,那道瘦弱的身子从门口渐渐走了过来。
纪书翰望去,那双眸渐渐紧缩,睁睁的盯着这个被自己逐出家谱的女儿。
眼里,充斥着恨意和杀气,衣襟内的手,也紧握成拳,额头上都爆出了筋,却因为景容在旁,故而收敛了一些,如若不然,他必定上前杀了这个不孝女。
这个害死亲哥、气死祖母、烧了家房的小畜生!
纪云舒缓步到了大厅外,将伞上的雨水抖了抖,收好,放在外头的门框旁,才进来。
看到纪书翰在此,她一点也不意外,整个人的神色,冷淡至极,仿佛,那个与她身上流着同样血液的男人,是个透明人。
她更是旁若无人的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两口。
抱怨一声,“外头的天,可真冷。”
景容暗自偷笑!
果然,纪书翰是只老豺狼,纪云舒就是一只小豺狼,专治各种不服!
厅内的气氛,冷到极致,就像一月的天,冻如寒冰。
纪书翰只是默默坐着,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等纪云舒将那杯热茶喝完,才与景容说,“王爷可否让我与我爹说些话。”
“当然。”
景容答的爽快,抿着笑意起身,与纪书翰说,“纪大人,本王就在外头,你父女二人,好好聚聚。”
言外之意,本王就在外面,你要是敢动手,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纪书翰唯有点头应答。
景容出去后。
厅内两人默默不语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
纪云舒又喝完了一杯热茶后,才率先开口,“你身体本就不好,最近天气又多变,你要多多注意身体,今天这样的天气,你大可不用来见容王,你来不来,他是不会在意的。”
哪知,纪书翰眉头狠狠一皱。
“这是礼数,不能少,自小教你的东西,你全都忘了。”
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纪云舒也不恼,冷丁丁的回了一句,“爹教给我的东西,我怎么会忘呢?只是有些东西,不必摆在门面上,不然就显得有些刻意了,我记得,这也是爹说的。”
“我不是你爹,你早就不是我纪家的人。”
“是啊,我已经不是纪家的人了,您不说,我倒有些忘了。”
语气,总是清汤寡水!
往往如此,纪书翰就更气愤了。
那张脸,扭曲到一块,指着她,“我纪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女儿?元职是你害死的,如果不是你拼死要查,他也不会死,当时鸾儿都已经顶罪了,你还要出来查,结果弄得你祖母也被你活活气死,我纪书翰是造了什么孽,让你成了我纪家的罪人。”
“罪人?”她冷笑两声,眼眸一凛,“纪元职是罪有应得,他的死,不值得任何人同情,也不值得任何人内疚,我不止是为了鸾儿,也是为了真相,他杀了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言辞冷厉!
纪书翰嘴角抽搐半响,没挪出半个字。
纪云舒继续,“我知道你恨我,觉得我是纪家的羞耻,恨不得像当年你打死纪裴那样打死我,可纵使如此,你该恨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利用你自己的权势,上书到朝廷,仗着你和大哥二哥的实力去压迫吏部,将刘大人的官撤了,他秉公处理纪元职的案子,没有错!”
呃!
这个说,那个害得刘清平丢了官职的人,是纪书翰。
目的,是为了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