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舒在尖叫声中回眸一看,就瞧着衣着简朴、头发凌乱、而且脸色憔悴苍老的女人淋着雨,拼命的在捡散落在雨水中的纸张。
嘴里还着急的说着:“不要,千万不要……”
纪云舒意识到是自己的错,便直接坐在地上帮她一张张的捡起那些纸来。
因为洒落的到处都是,几乎都被雨水打湿了,又加上人群来回走动的缘故,好几张纸都被踩得稀巴烂。
纪云舒捡起几张看了看。
竟然是一份上诉状!
而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大致的内容——
“给我。”
女人发狂似的从纪云舒手中将纸夺去,又推了她一把。
含着哽咽的声音大声吼骂:“这是救叶儿的,全都被你毁了,都被你毁了,我要怎么办?都是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走开!”
女人又狠狠的推了她肩膀一下,抓着那团废纸跑远了。
纪云舒捡起一张她拉下的纸,起身追了两步,却已经不见那女人的踪影了。
也不知又被谁狠撞了一下后背,她的身子猛的往侧边倒去,幸好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这才免了又一场狼狈!
头顶上,也瞬时落上了一把伞。
“舒儿,你没事吧?”
卫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抬眸一眼,对上了卫奕那双干净的双眸。
卫奕露出心疼的眼神看着她,一把将湿透的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舒儿,你怎么身上都湿了?是不是很冷,别怕,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温暖的气息从卫奕的胸膛上,传到她冰冷的鼻尖上、脸颊上、耳垂上……
让她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她伸手轻轻的推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
“莫若哥哥不在,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纪云舒身子发冷,她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淡白唇发颤着。
说:“卫奕,你背我回去好吗?”
“好!”
爽朗应下。
卫奕便乖乖的弯下腰来,纪云舒从他手中接过伞,趴到了他的背上。
脑袋无力的抵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为他指路!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卫奕背着她往竹溪园的方向去,想到纪云舒身子湿透,他便加快了脚步。
却又忍不住的喋喋说了起来。
“舒儿,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也好久都没有来莫若哥哥那了,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我还哭了好几个晚上呢。”
“舒儿,我现在也会给人看病了,莫若哥哥说,面入三分黄,舌苔见白,便是肝虚,额圈发白,两腮泛光,胸前发闷,便是肺上生病,还有……”
“昨天阿四哥哥送了我一支毛笔,他说我的字写得不好看,便教了我几个字,我学会了舒儿你的名字,我会写了,等你好起来后,我就写给你看。”
“舒儿,舒儿……”
纪云舒安静的听着,却无力开口回应一个字。
卫奕越走越快,侧眸看着一眼昏昏欲睡的纪云舒,他又轻声说:“舒儿,我唱歌给你听好吗?你别睡。”
纪云舒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
又唱起了那首《儿郎》。
“以若往昔,风徐徐,赵郎回家,满濮阳风光,小小书儿,郎丁去,风霜歌,訚訚月月入家去……”
依旧是粗粗的嗓音,却柔柔动听!
回到竹溪园后,纪云舒便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园子里的丫头赶紧去请了大夫过来,看了几趟后,额头上的温度才好不容易退下。
终于入眠!
还在有时子衿在身旁为她换衣裳,不然,女子之身怕是会暴露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云舒被热醒了。
侧过头一看,卫奕正趴在床边睡着,正好露出了他脖子后那块花瓣形的红色胎记,她双手从被窝中伸了出来,朝着那块胎记摸去。
刚刚碰到时,卫奕就醒了,抬起惺忪的眼睛看她。
握住她的手,开心道:“舒儿,你醒了,吓坏我了,下次你不能再这样了,娘说过,千万不能淋雨,不然会生病的。”
“我没事了。”
“那就好,舒儿乖乖听话。”
“恩!”
卫奕眨巴着眼睛,又赶紧在自己的衣袖中掏了掏,掏了半天掏出一块橙红色的血玉来。
说:“舒儿,这是我送给你的玉佩,我背你回来的时候,它从你身上掉了下去,幸好被我捡到。”
那块精致而剔透的玉,平平的躺在卫奕的手掌上。
她伸出手,将玉佩拿了过来:“这块玉,是你爹留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将玉佩又推给了卫奕。
卫奕却双手背后,不肯接。
“不要,这是我送给舒儿的,那就是舒儿的,我不要拿回来。”
纪云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将那块玉拿在手中仔细端量。
这是一块上等的血玉,纪云舒的指尖轻轻的摩擦在凹凸不平的玉面上,她还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的端量过这块玉佩。
精致的玉面上,竟然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头像!
头像的左侧,还有一个月牙形的形状。
再反转一看,背后,刻着一个“戌”字。
不得不说,卫老爷这块玉还真不错。
而这块玉,也可见非同一般。
“卫奕,既然是你的爹留给你的,那你就留在身边。”
“不要!”卫奕直接弹到了一边:“这是送给舒儿的,舒儿难道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
“那舒儿就收着,反正我的就是舒儿你的啊!”
坚定之下,天真一笑。
也就在两人推开推去的同时——
丫头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烘干的纸,走过来说:“纪先生,这张纸可是你的?是从你换下来的衣裳中发现的。”
说着,便递给了她。
纪云舒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之前那个女人留下来的上诉状。
因为只有一页,所以并不全。
加上纸上大部分的字都被雨水晕开了,有些模糊,只能大致知道,这上面提到了一个叫叶儿的女孩,又提到了一件三年前的命案,其余的并不详细。
既然是上诉状,自然就不是京城人士,想必,是从某个府州一路上京来翻案的。
一想到自己弄坏了那份上诉状,而那个女人如今紧张的样子,纪云舒就忍不住内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