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纪府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前院大厅和东苑被烧得所剩无几。
而纪元职的尸体,连带着棺材,被烧得一干二净!
今晨,又传来一个消息!
纪老夫人伤心过度,加上风寒入体,去世了!
紧接着,一纸断绝书,从纪府递到广渠院,送到了纪云舒的手中。
“今纪氏一族,其女纪云舒,刻云字辈,言行败坏,上不念亲,下无品性,今,逐出家门,永世不再入我纪氏族谱……”
白纸黑字,印着纪家府邸的印鉴!
拿着这张纸,她冷笑一声,眼中泛着滔天的笑意,四溢裂开。
伸手,将那张纸,丢进了火炉中,眼睁睁的看着烧成了灰烬。
她知道,现在的纪家上下,大概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丢进山野,让豺狼虎豹将她咬得尸骨无存!
纪元职死了,纪老夫人也死了。
今时今日,怪谁?
怪她咯?
这锅,她不背,这担子,她不挑!
景容吩咐下去,已经准备动身回京了,马车停在了外面,随时上路。
纪云舒去了一趟卫府,她将卫家的事物都交给了卫傅,并且交代他,要是实在不行,便将府中上下的人遣散得了。
毕竟,等办完了《临京案》,估计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还回不回来,她也说不定,兴许,她会带着卫奕,随便去一个小县城,做个小仵作也是有可能的。
卫奕收拾了许久,大大小小,好几包。
“娘在世的时候说,出门东西一定要带齐。”
指着一个黄色的包袱:“这里是衣物。”
又指着一个蓝色的包袱:“这里是鞋子。”
再指着一个小小的箱子:“这里面,是爹和娘给我买的东西,有风筝,有吊坠,还有……”
“卫奕。”纪云舒打断了他。
“舒儿,你叫我啊。”
是啊,我叫你,不然,你就又要忘我了!
纪云舒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两卷画,递给了他,一边说:“你将这两卷画好生带着,其余的,只需收拾两身换洗的衣裳就行。”
卫奕看着手中的画,不明。
随即便一一打开,高兴极了。
“这是爹跟娘!”
两卷画,一副是卫老爷,一副是卫夫人。
是纪云舒连夜画好的。
卫奕抱着那两卷画,如何也不肯撒手了,那大大小小的包袱,也被他忘到了脑后跟。
从卫府到广渠院,几乎人人都在谈论着纪府的事。
有人说,这火是纪家的三小姐放的,也是她杀的纪老夫人,听说,是因为她得了癫狂症,还把自己脸给划花了。
她只承认放火,其余的,都是谣言,都是谣言!
幸好古时候没有网络微博什么的,不然,她岂不是要成为大义灭亲版本的马“荣”了吗?
怕是没命出锦江城,就已经被无数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广渠院外
景容已经上了马上,拉着缰绳,那双金雕玉靴,轻轻的抵着马腹,若是将那一身紫金色的长袍,换成铠甲银盔,现在的他,堪堪是铮铮铁骨,傲立风姿。
见纪云舒和卫奕已经来了,他那双狭长的双眼,轻轻一扫,朝着琅泊点了点头。
琅泊将马车拉了过去,与纪云舒说:“纪姑娘,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跟卫公子上马车吧。”
“好,可以坐马车了。”
卫奕二话不说,抱着两卷画,一下就跳上了马车。
纪云舒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景容,小声朝琅泊问了一句:“你家王爷不进马车吗?”
“王爷说,他不与庶人同乘。”
哎呀!
看来自己说的话,他是真的记到心坎去了。
淡淡的点头,她便转身上了马车。
帘子刚刚放下,她还未坐稳,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云舒,本官来送送你。”
素指掀开窗帘,纪云舒就看到县太爷那张大汗淋漓的脸。
“刘大人?”
他一脸舍不得,苦着脸:“云舒啊,你说,你就这么走了,这往后衙门里的事,我忙不过来啊。”
“你是在挽留我吗?”
“这……”县太爷胆怯的看了一眼景容的方向,巍巍颤颤道:“容王要的人,本官可不敢抢。”
纪云舒想了想:“刘大人,你去一趟李家村,找一个叫李海的仵作,让他任职衙门吧。”
“李海?”
“一年前的抛尸案,他也经手过,此人,定会帮到你。”
“是,一定。”刘大人连连应道,又叹了一声气:“纪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离开,其实也好,不过,你若是有一天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本官。”
纪云舒虽然嫌弃这个糊涂县太爷,一嫌就嫌弃了五年,可不得不说,他待自己还是挺好的。
没钱了,他加钱,心情不好了,他也加钱。
只要是自己开口,他统统都应下!
也不知道这桩《临京案》,景容会给自己加多少钱呢?
摇摇头,又想歪了!
勾着唇,瞅了县太爷一眼。
“糊涂蛋,滚吧。”
她脑袋伸回马车里,捏着车帘的指尖在收回的那一刻,嘴角牵起了一抹微微的笑,笑中,带着对刘大人那个糊涂蛋的不舍。
“舒儿,谁是糊涂蛋啊?”卫奕睁着眼睛问她。
她摇摇头,没回答!
这会,马车也行了起来。
小一会,便出了锦江城。
这个地方,除了那片梅花林,和那个少年以外,一切都不值得她去怀念了。
一行队伍,从锦江小道上,入了山间行驶。
到了晚间,春雨也不期而至,淅淅沥沥,在马车的乌顶盖上轻拍着,随着冷风卷起帘子,雨丝也窸窸窣窣的飞进来几粒,落到纪云舒的面纱上,透进了皮肤上,凉飕飕的。
她假寐了一会,张开眼,就看到卫奕抱着两幅画,睡得正香。
因为不是官道,道路坎坷,一路摇摇晃晃的。
她伸手将帘子掀开,马车这会,大概还在山间,周遭,都是灌木丛林,她朝前看了一眼,前面的几个侍卫举着火把领路,将整个道路照得还算透亮。
目光,最后落在了景容身上。
毛毛的细雨,将景容的头上,和上等的锦缎服上滚得滑溜溜的,可他驾在马背上,丝毫不受影响。
“王爷,前面有一间破庙。”
有人喊了一声。
纪云舒也立即将脑袋缩回了车内里,竟显得有些心虚!
很快,队伍就在破庙外停了下来,纪云舒摇醒了卫奕,拉着他进了破庙。
景容的侍卫将一些不耐水的东西,全部都搬了进来,又生了两堆火。
景容带着琅泊,纪云舒带着卫奕,四人一堆火。
那十几名侍卫坐一堆!
屁股才刚刚坐下,破庙的门外又涌进来一行人,风风火火。
只见五六个人抬着一口笨重的棺材,从破庙的大门口进来,各个浑身都湿了一个彻底!
“快快快,赶紧抬进去,可千万别将夫人的遗体打湿了。”
一个男人一边撑着雨伞顶在自家男主人的头上,一边招呼着那些小厮将棺材往破庙内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