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沧岳想来想去,还是把梦里的事删删减减告诉了何苒。
“他们想要养成废人,后来见我叛逆,又想要借助禽兽学校把我教育成听话的傻子,等到我年满十八岁,再让我这个傻子继承遗产,然后他们便从我的监护人变成我的遗产继承人。”
周沧岳越写越气,可惜他当时太生气,一下子就醒了,没能在梦里手刃那对畜生。
唉,还有更可惜的事,他不知道苒姐不考军校了,有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
苒姐学画,她会做个画家吧。
何苒好像也会画画
梦里的他没有好好读书,不知道美术生除了当画家,也可报考其他专业。
周沧岳很想告诉何苒,他的梦里有个苒姐,和她很像很像,而且也会画画。
可是他不敢,梦里的他也挺不要脸的,苒姐对他那么好,他却躲在角落里偷窥。
因此,何苒收到的信里,足足五页纸,都是周沧岳对那对夫妇的指责。
何苒看完这封信,默默吐槽,周沧岳的两辈子合并在一起,妥妥就是“亲爹继母谋财害命养废我,多年后,我带着军队踏平他们的坟头”。
也不知道这一世的周沧岳亲爹是什么人。
第一次,何苒不知如何回信。
但是她心里明白,周沧岳只是想要倾诉,倾诉对象最好是离得远,很难见面的那种。
就像在现代时那些喜欢把自己的秘密发到网上的人一样。
何苒给周沧岳的回信里,和他谈了对于白之羽的安排。
白之羽是状元,何苒爱才,想让他留在京城,但是白之羽是周沧岳送过来的人,万一周沧岳舍不得,想让白之羽回襄阳呢。
没想到周沧岳很大方,何苒都给他派来一个小组了,即使他舍不得白之羽,他也不好意思提啊。
转眼便进入盛夏,冯赞军队攻破青州城,柏彦也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
清晨,柏彦骑马出城,来到妻女坟前,坟前长满荆条,连墓碑都没有。
当年担心妻女的坟被毁,他没敢立碑。
柏彦坐在她们的坟前,直到过了晌午才默默离开。
青州城破,可是齐王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还做了皇帝。
冯赞知道柏彦是青州人,也知道柏彦是昭王的师傅,但是直到他来到青州,才从其他人口中知道,柏彦家破人亡,全是因为齐王的迫害。
冯赞大吃一惊,接着便破口大骂。
“奶奶的,老子之前还真把齐王当人物了,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子当日就应该去京城宰了他!”
冯赞对亲信说道:“哪个龟孙把这事透露出来的,把人找出来,给老子抽他,以后谁再敢提这件事,就往死里抽!”
那人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肯定没安好心。
很快,那个透露消息的人就被找出来了,此人是个秀才,居然还曾受过柏彦的资助,柏家出事时,他吓得躲起来,绝口不提自己认识柏彦。
现在柏彦回来,在青州城里的读书人中引起轰动。
那些人没有想到,柏彦不但没有死,而且竟然摇身一变,成为昭王的老师。
昭王已经进京了,一朝为帝,柏彦便是帝师。
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于是关于柏彦女儿被人凌辱而死的消息便从这些读书人当中传了出来,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受过柏彦资助的秀才。
冯赞查明那人身份之后,让人当众抽了他三十鞭子,抽得那人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冯赞声音冰冷:“若不是老子现在挂了苒军的旗子,可就不只是这三十鞭子了,依老子以前的性子,先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忘恩负义的小人,呸!别看老子是大老粗,老子看不起你!”
围观百姓纷纷咒骂那名秀才无耻,可冯赞的凶名却也传了出来。
因此,冯赞虽然凶,但是治军严格,苒军进城之后没有烧杀抢掠,甚至还派人捉拿趁乱为非作歹的贼人,青州城的百姓们对苒军的印象还算不错。
柏彦得知此事之后,什么也没说,带领此次来的其他官员,很快便接管了当地衙门,让冯赞没有后顾之忧,专心致志去收复青州其他属地。
京城,何苒终于见到了劳光怀和上官夫人。
齐王迁都时,劳光怀一家随驾南下,还没到金陵,劳光怀便称病,并在顺德府停留半月,直到皇室在金陵安顿下来,他们夫妻才到,到了之后继续称病。
劳光怀年纪大了,一路颠簸,病倒也很正常。
不久,劳光怀便递了辞呈,请求乞骸骨。
他调回京城,还没坐稳位子便迁都,到了金陵又一直称病,因此,齐王对他没有印象,而其他人则巴不得让他腾出位子,于是劳光怀顺利归隐,带着妻子去扬州与儿子们团聚。
何苒声势渐大,劳光怀知道齐王迟早会想起他来,他和儿子们商议之后,悄悄变卖了家产,离开了扬州。
他们前脚刚走,齐王派去的人便到了,可是人去楼空,劳家已经不知去向。
何花和阿金南下之后便暗中打听消息,终于在半年前,与劳三舅取得了联系。
何苒派了何江琪和鹰队的人南下,历时三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劳家人接到了京城。
何苒看到劳光怀和上官夫人又苍老了几分,她对这两位老人非常敬重,他们恨不得把何大老爷和阎氏千刀万剐,当众受辱,可是为了不让她着想,还是强压怒火,只是让两人失踪,何大老爷甚至还是带着好名声和官职“失踪”的,将来何家人给他立衣冠墓,他的品级和官职还会刻在墓碑上。
而劳氏夫妇之所以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何苒。
那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何苒会起兵造反,他们只是单纯的希望何苒能够像其他姑娘那样开开心心地出嫁,不会因为那两个贱人而受到影响,不用为他们守孝,也不用因为他们耽误亲事。
每当想到这些,何苒便会对他们心存感激。
他们是这世上,怜惜原身,对原身最好的人。
也许,兰若真的是他们的外孙女吧。
就是因为这份怜惜,何苒便要护住劳家。
此次接到京城的,除了劳氏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儿子,以及儿媳孙辈,还有劳光怀的弟弟一家。
劳光怀在京城的宅子并没有变卖,现在两大家子全都住在那里。
何苒得知以后,给劳家又送了一处宅子。
京城和晋地不同,在晋地时,何苒手里有不少宅子,都是从晋王和蔡氏手里抢过来的。
京城的空宅子虽多,她却不能随便取用,因为那些宅子的主人,现在都在金陵。
不过,何大当家可没有替人看宅子的义务。
乱世之中,最值钱的不是宅子,而是黄金。
因此,何大当家在进京伊始,便将宗室手里的一批宅子全部充公,有的留下分赏给有功之臣,有的则交给聂忱暂管的户部变卖换钱。
何苒变卖宗室房产田产的消息很快便传到金陵,宗室们破口大骂,可除了骂何苒无耻,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何苒就差笑着对他们说:有本事你们来找我啊!
他们当然不敢去打何苒,所以也只能在自己家里跺脚骂街。
若是别人问起这事时,他们还要咬着牙说:“不就是几处房产吗,若是你们不说我都忘了,就当送给那个姓何的恶婆娘了。”
因为何苒变卖宗室房产的事,何苒的名字前面被冠上了“无耻”二字。
无耻的何苒。
何苒听说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这就无耻了吗?
她觉得她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够无耻。
于是,何苒又让聂忱整理出一批宅子,这批宅子属于柳家。
柳家家主柳山河,便是深受齐王器重的首辅,天下权势榜上紧随何苒之后,排在榜三的那位。
何苒将柳家在京城和青州的宅屋店铺共计五十九处,田地除祭田之外的三千六百亩,全部充公!
何苒担心消息传播得不够快,特意飞鸽传书,命令阿金和何花务必把消息传到南下的柳家人耳中。
果然,消息一经传出,柳家人便坐不住了。
虽然,他们在离开京城的时候,也想过这一去,这些家业很可能就要付之东流了,可是心里却还有一丝侥幸,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他们还能回去呢。
再说,南下的那么多,难道还能把这些人的家产全都抢走吗?
抢不完的,总有漏网之鱼。
当他们得知何苒把宗室的房产田地全部充公之后,他们还在私底下嘲笑那些宗室的死要面子。
可现在轮到他们了,尽管他们也想过这些家业会保不住,可是真到了这一天,他们坐不住了。
他们拖家带口,跑到首辅府,对着柳山河的老娘和夫人一顿输出。
“那个什么何苒,她知道我们是谁啊,她抢也抢不到我们头上,可谁让我们倒霉呢,族里出了一位首辅,沾光的事一件也没有,倒是把家业全都丢了。”
“是啊,这日子可怎么过,没法活了,我们一家老小,连锅都掀不开了。”
“你家是首辅之家,是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荣华富贵,可也不能让全族的人为你们背锅吧,那何苒恨的明明是你们家!”
柳老夫人气得不成,你们那些家业,即使何苒不抢,你们也保不住,现在倒好,全都算到我家头上了,这谁能忍?
柳老夫人这辈子就没有受过委屈,更何况现在儿子还做了首辅,就连皇后娘娘见到她,也要笑着叫一声老夫人。
再说了,这群穷亲戚,若是没有我们家,你们怕是连金陵都来不了,早就让何苒抓去当炮灰,你们有啥委屈的。
柳老夫人火力全开,毫不留情地把这些亲戚赶了出去。
可这也只是第一拨,除了祭田以外,所有的家业全都变卖了,这涉及到的可不只是几家几户。
柳家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一天之间,柳家来了七拨亲戚。
柳老夫人厉害,可是柳家的亲戚里有比她更厉害的。
柳家战力榜排名,柳老夫人连前十都进不去。
柳老夫人被气病了,柳夫人也给气得不成,因为她刚刚收到的消息,何苒神通广大,竟然把她娘家的产业也给一起变卖了!
无耻,太无耻了。
果然,第二天,柳夫人的老娘带着弟媳就找上门来,一改往常的知性雍容,指着柳夫人的鼻子就是一通臭骂,一问才知,原来是娘家的亲戚已经去家里闹过了。
柳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娘打发走,转身便去找柳山河。
何苒恨的是柳家,凭什么要搭上她的娘家?
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对娘家人?
这个年代,一个女子若是没有娘家了,哪怕嫁得再好,也没有底气。
柳夫人越想越难过,她冲进书房,吓得柳山河连忙推开怀里的美妾。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和狐媚子打情骂俏?
柳夫人扑上去,便把柳山河抓了个满脸花。
柳山河做梦也想不到,他那一向温柔大方的夫人发起疯来就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泼妇!
从这天开始,夫妻关系降到冰点。
柳山河得知岳家受他所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岳家因为他得到的那些好处,远远超过今日的损失。
而柳氏族中的那些亲戚亦是如此,若是没有他,柳氏也只是一个三流的小世家,而现在柳家子弟仅在朝中为官的就有十几人,更别说这万贯家财了。
何苒抢走的,也不过就是其中一小部分,他们就像是被割了肉一样,全都赖到了他的头上。
他扶植族人,到头来是养了一群狼。
岳家的那些人,同样是狼。
新帝得知柳家的家产被何苒变卖,便让人将两车赏赐送到柳府,柳家的族人这才如梦方醒,他们是魔怔了吗?
柳山河受皇帝器重,权倾朝野,有这么一条金大腿,他们有的是机会搂钱,何必心疼被何苒抢走的这些,这些原本也拿不回来了。
于是柳山河便又看到了另一番嘴脸,前日还对他怒目而视的亲戚们,现在又像狗一样跟在他的身后摇尾乞怜。
至于岳家,柳山河已经不打算给他们脸了。
柳家的这些事,何苒也听说了,消息不是阿金送过来的,而是秀姑传过来的。
秀姑没回徽州,她现在住在金陵。
何苒才懒得去管柳家的纷争,她现在卖宅子卖上瘾了,没办法,谁让她缺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