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稚呼出一口气,说:“你觉得他老人家会说什么?”
“你早猜到了不是吗?”
初稚敛眸,系上安全带,靠在椅背,定定地看着窗外,心情格外的复杂。
车开了,眼前的景象由医院,变成了繁华的都市。
漆黑的夜晚,繁星在空中一闪一闪。
不知过去多久,车终于停在了君庭公馆内。
初稚心不在焉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因为没看路,脚崴了,差点扭伤。
好在薄迟屹及时跟在她身后,扶住了她胳膊。
男人呼吸沉了沉,音色凉薄,“看路。”
初稚疏离道:“谢谢。”
薄迟屹眉心微不可见的拧紧。
俩人进入大厅,管家和佣人都迎了上来。
他们这一晚也是折腾的够呛,饭菜热了又热,就是为了等主人回家吃。
何管家:“饭菜已经备好了,少爷,你们随时可以用餐。”
薄迟屹刚准备牵着初稚的手往餐桌的方向走,初稚便率先开口说自己累了,想休息。
她这话无疑惹怒了薄迟屹。
男人眸色沉黑幽深,像冬日的寒潭,凛冽刺骨。
“是累了,还是不想和我吃饭?”薄迟屹的语气带着质问。
初稚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无可奈何,“我是真困了,想睡觉。”
“薄迟屹,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明天我还要上学。”
的确,时间不早了。
薄迟屹喉结滚了滚,他还不是担心她饿?
一晚上没吃,还到处折腾,
初稚走向电梯口,准备乘坐电梯上楼休息。
薄迟屹见状,很快便跟了上去,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用手挡住,然后挤了进来。
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男性荷尔蒙的气味,
初稚不自在地往角落缩了缩。
“叮——”
电梯门开了。
初稚如释重负地往外走。
刚要开门进房间,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手腕忽然一紧,被薄迟屹拉入了他的怀中。
初稚背贴着他,眉头轻皱,尽量表现的很平常,“怎么了?”
男人在她耳边厮磨亲吻,最后落到耳垂处,轻轻咬了下。
初稚下意识地浑身颤栗,“薄……薄迟屹……”
她有些慌不择路,“别这样。”
然后她听到他散漫地笑了一声,问:“你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我?”
“……”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料到初稚去找薄老爷子,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初稚身体在他怀里僵了僵,喉咙堵得慌,“我……”
“我没办法…”
她眼睛和鼻子都弥漫起了酸涩,“爷爷拿命要挟我。”
“那就让他去死。”薄迟屹抱紧了她,“你这么对我公平吗?”
“说好要跟我在一起呢?”
初稚:“我只是说考虑,没说一定。”
薄迟屹眼眸黯了下去,“跟我玩文字游戏呢?”
“没有,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你也同意了……”初稚抿了抿唇瓣,“我,我……我们可能还是不太合适。”
“不太合适?几个小时前,你他妈还说有点喜欢老子,几个小时后又说不太合适,你耍我呢?”
薄迟屹抓住她手腕,将她摁在一旁墙上,眼皮耷拉下来,内勾外翘的桃花眼满是不甘,“初稚……是不是在你人生的选择里,永远都不会有薄迟屹这个选项?”
初稚想从他手里挣脱,扭动腕骨,发现没用,“薄迟屹,我手疼。”
薄迟屹这才想起前不久她手还受伤了,稍稍松开了她些许,但还是紧抓着不放。
初稚很无奈,“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选择谁都是错,干脆让我去死好了!”
所有人都在逼她。
她能怎么办?
薄迟屹点点头,倒是很认同,“行啊……那就一起去死。”
“死一起也挺好的,不是吗?至少你还在我身边。”
男人眼底隐隐冒着兴奋的光芒。
他没有戴眼镜,因此桃花眼下的那双戾气和兴味格外明显。
他似乎很认真的,想要跟她一起去死。
初稚想到他有抑郁症,有抑郁症的患者说要去死,就不是在开玩笑。
“薄迟屹…你冷静点。”
初稚试图安抚他。
“我没办法冷静。”薄迟屹弯下腰,卑微地将脑袋埋进她的脖颈处,偶尔还能听到一阵抽泣,“全世界都要把我们拆开……”
“说起来,我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吧?”
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在靠近她了。
到头来还是不行。
怎么做都不行。
“你让我去跟我父亲服软……”薄迟屹咬紧牙关,呼出的气都是酸的,“我凭什么啊。”
“这么多年,不该是他欠我一句道歉吗?”
记事起,他没感受过父爱。
似乎自打他生下来那天起,就是不被欢迎的。
他以为这很正常,直到在他八岁那年,薄叙出生……
他看见薄家大张旗鼓的为薄叙办满月酒,欢迎会。
一向冷漠的父亲,也对刚出生的薄叙爱不释手,展颜欢笑……
薄迟屹才知道,原来只有自己是不被欢迎的。
他的童年,承受了世间所有恶意,被羞辱,被打骂,被人扔臭鸡蛋,骂私生子,母亲是青楼的技|女。
而他父亲,从不管他,任凭他处在水深火热里。
薄迟屹低垂下眼眸,轻声说:“其实……我服过软的。”
“在我十岁那年,第一次得知自己要被送出国,我求过他,让他别送我走,我害怕……”
“可他还是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就将我送走了。”
他凭什么还要服软?
服软有用吗……
没用的。
就算服软了,他那个可笑的父亲,依旧不会如他意。
听完,初稚心里不是滋味,“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我只是在想,你让爷爷好受点,他可能就不会反对我们了。”
“毕竟在我记忆里,他一直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所以我觉得他讨厌你,不喜欢你,是因为你经常不尊重他。”
“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下次再也不会了。”
薄迟屹淡淡的看着她,眉眼清隽,姿态松弛的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抚上她的脸颊,眸色幽暗深邃,“你会离开我吗?”
“会吗?”
他像快溺死在海里的生物,紧紧地抓住一根浮木,寻找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