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让人记忆深刻。
这日刘弘在庄家,只是稍作停留,他对庄扬说:“府中有事,想请二郎商议。”这多半是借口,庄扬没有拒绝,他应声好,让阿易备马。
在家休息这些时日,庄扬的腿伤好了许多,能慢吞吞地行走,不影响出行。
阿易将马牵来,庄扬踮脚要上马,庄平还来不及协助,刘弘双手已握住庄扬的细腰,轻松往上一提,庄扬身子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也就在这一提一放之间,庄兰注意到刘弘腰间的带钩,那是一件鹄鸟造型的铜带钩,那是她兄长的带钩。
庄兰愕然,不觉倒退了一步,被庄平扶住,低声问她怎么了,庄兰摇头。
无疑,庄兰很快想起,庄扬总是藏于枕下的一件错金龙型带钩,并且猜测到它的来历。
兄长和阿弘兄互换了带钩?
庄兰已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懂得互换带钩的意思。
一时太过于震惊,以致当庄兰回过神来,庄扬早已和刘弘离开,消失无踪。
离开庄宅,无疾由两位侍卫护回蜀王宫,刘弘和庄扬则前往郡府。
两人并驱,偶尔交谈两句,都是寻常不过的话语,在外人面前,两人不会有过于亲昵的举止。
来到郡府内院,刘弘把门一掩,突然抱住庄扬,亲吻庄扬脖颈。
大白日,门外有侍从往来的声响,庄扬以为刘弘要做什么,双手推开刘弘,撞到刘弘腹部,疼得刘弘险些跪在庄扬面前。
“阿弘?”
庄扬慌乱,拽住刘弘的衣服。
刘弘抬起身,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不死心一把将庄扬抱住,嗅着庄扬身上熟悉的气息,显得心满意足。庄扬想查看刘弘的腹部,刘弘握住庄扬的手,若无其事说:“攻城时受了点小伤,没事。”
庄扬抽出手,触摸刘弘的脸庞,刘弘合目用脸颊蹭庄扬的掌心,他从未掩饰他的迷恋之情,庄扬缩回手,喃语:“阿弘,你瘦了。”
刘弘睁开眼睛,熙和般笑着,说道:“这些时日委实劳累,正想请二郎来帮我分忧。”
“好。”
庄扬同意,若是有他能帮到的地方,他不会推辞。
见庄扬首肯,刘弘立即从书案上取来一枚官印,递给庄扬,笑语:“我府中正缺一位长史。”
他这一系列动作堪称一气呵成,想来预谋已久。
庄扬没敢接,他走至书案前,查看其它官印,他发现有一枚属于将军掾属这类的小官,庄扬说:“长史乃将军佐官,又称别驾,你将它赐予我,就不怕其他人议论?”
两人若是要安然度过这段可贵的相伴日子,便得谨慎行事。
“又能议论什么,二郎有这样的才能。”
想他年纪轻轻,便能将百官的官职和职务书写成册,刘弘知晓,他的二郎和子慕先生一样,都不爱显露才能,也都很有才能。
“掾属之职便好。”
庄扬要一个小而不起眼的官职。
刘弘面有难色,他觉得委屈了庄扬,他觉得若不是因自己和庄扬有着这样特殊的关系,庄扬处处顾忌,在父亲发布求才令时,庄扬早已崭露头角。
“阿弘,我喜好清闲,能自在地过日子便好。”
庄扬取走那枚掾属之印,他和刘弘间没有什么顾忌,否则哪有这样自己要当什么官,就擅自拿官印的事。
听得庄扬的话语,刘弘心里才好受些,确实二郎性情如此,与世无争。
成为刘弘幕僚,庄扬能待在刘弘身边,再则官职低微,也不会引人注目。
拿了官印,庄扬换上官服,前往官署中办事,他向来儒雅亲和,能得同僚喜欢。
霍与期听闻庄扬在府中,他独自将庄扬唤出,来到僻静之所,低声问他:“庄生近来见过子慕先生吗?”庄扬如实回答并未见过。霍与期贴上来,几乎是咬着庄扬耳朵说:“有传言魏嘉为子慕先生所救。”庄扬默然,他也听过魏嘉未死的传言,而霍与期这些日子摄郡守之职,锦官城中发生的事,他显然都知道。
“公子似有意不追究,然而若是为汉王知晓,那便不妙。”
霍与期和周景有不错的交情,由此他才会和庄扬通风报信。
不过现下霍与期有职务在身,他不能去打探周景,他只能当不知道。
“谢谢霍先生告知。”
庄扬行礼,他知晓霍生的用意。
霍与期示意不必,他和周景亦是友人。
离开前,霍与期不忘说一句:“以庄生之才,从事中郎也当得,怎就要了一个掾属之职,大材小用。”
庄扬只是微笑,没有去辩解什么。这个官职,能让他这段时间陪伴在刘弘身边,而不引人注目,在他看来已很满意。
这日黄昏,庄扬本要归家,人刚踏出大门,就被刘弘的侍从唤到院内。刘弘此时才从公事中抽身,人在寝居里。
庄扬跟随侍从来到刘弘寝室外,随从止步,庄扬上前。
推开门,步入偌大的居室,听着女子清脆的声音,庄扬拨开层层帷帐,见到正在更衣的刘弘。
两位妙龄美姬服侍刘弘,一位站,一位蹲,两人身姿优美,相貌妩媚。刘弘披着湿发,赤裸着健壮的上身,他身上只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裤,长裤上沾有水迹。一位美姬正用白皙的手臂,绕着刘弘的腰身,在为刘弘系腰带,而另一位则是在帮刘弘擦发,她长得娇小,为擦到头发,她踮着脚,半个身子贴在刘弘背部。庄扬目光从女子们身上移开,他注意到刘弘腹部有一处伤口,包扎严实,没有沾水的痕迹。刘弘的上身,应该只是用湿布擦拭过,至于是谁帮他擦拭身体,不言而喻。
这些女子,真是温香软玉般,就是此时的庄扬,亦觉得她们长得很美。
“都下去。”
刘弘遣走美姬,他取下一件轻薄的长袍,往身上一披,便连忙朝庄扬迎去。
两位女子顺从离去,虽然她们走前,也不忘偷偷看一眼庄扬。庄扬也在看她们,两位女子的装束引起庄扬注意,她们穿着奢华、满头珠玉。
这两人不是侍女,身份要高上许多。
“她们原是蜀王宫的宫女,后来做为犒劳赏赐给将领。”
见庄扬目光随着美姬移动,刘弘老实告知,其实也是不想让庄扬以为,这是他自己买来的美妾。
“嗯。”
庄扬漠然,他没有质问的意思。
以刘弘的身份,他身边没几位舞姬、美妾才是奇怪之事。以刘弘的身份,也会不停有貌美的女子投怀送抱。然而庄扬不会去在意这些,或者说他不能够去在意。
刘弘长袍未系,长发披散,他此时这副模样,倒是很吸引人,庄扬目光尽量避开。刘弘笑语:“想留二郎一起用餐,我让人在阁楼上设宴了。”
庄扬没有回复,他将刘弘打量,好会才说:“阿弘,过来。”
刘弘乖乖跟随庄扬来到镜台,庄扬为刘弘梳发,绑好发髻,又帮刘弘穿上外袍,缠绑腰带时,庄扬手被刘弘抓住。
庄扬从步入房中到此时,神色清冷,没有一丝笑意,刘弘那么在意他,又怎会没发觉。
刘弘执住庄扬的手,抬起亲吻手指的关节,庄扬缩回手,跪坐在一旁,默然而忧郁。
“二郎。”
刘弘触摸庄扬的脸庞,眼里满是迷恋之情。刘弘扳住庄扬下巴,想亲庄扬,庄扬起身拒绝,他动作幅度很大,看他神情平静,内心或许已翻江倒海。
这是不许他亲的意思,刘弘没敢亲下去。
夕阳照在窗外,天色未黑,晚风将帷帐拂动。
这夜,刘弘摒去左右,和庄扬独自相伴。门窗紧闭,烛火昏暗,帷帐重重。暗色的榻上有两个身影。
庄扬头靠在刘弘肩上,发丝湿淋滴汗。刘弘抱着他欲往榻内移动,庄扬却用双手压制刘弘肩膀,不让他动弹。
“二郎?”
“不去。”
庄扬的嗓音沙哑,难得从他话语里听到倔意。
“这边冷。”
夜风吹开一扇窗,冷风直灌,凉飕飕。院内空寂无人,刘弘寝室又位于二楼,倒是不必怕被人瞧见。
刘弘温存数语,还是将庄扬抱起,放在了背风的位置。他拉被盖住庄扬,庄扬像似放弃了挣扎那般,将疲惫的眼睛合上。
刘弘梳理庄扬湿润的头发,他在庄扬唇边印了一个吻。今夜二郎没有吻他,这让他很在意。
刘弘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感到心慌。他搂抱庄扬,唯有将庄扬温热的身体圈在怀里,这份心慌才能减少些许。
“二郎,不肯吻我,是因为那两位女子吗?”
刘弘问得委屈。他自回长安,身边便有女子服侍他沐浴更衣,他习以为常,却没意识到,这在寻常人看到,难以不往那方面想。
“我没有碰过她们。”
他们的信物是身心相许不是吗?刘弘不会违背承诺,况且人世再美的女子,他最多也只是欣赏,而不会对她们有那方面的念想。
庄扬知道自己不该去在意,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此时听到刘弘口中提及那两位女子,庄扬内心复杂,他得去面对自己内心自私的一面。
“阿弘,我……。”
庄扬深深吸口气,不只是看到,哪怕去想都是极痛苦的事。然而自己还是会逐渐习惯,只要两人不在一起,分离永不相见。等刘阿弘回去长安便好,再深刻的情感,也会被时光和距离阻断。
“二郎不想我为他人所有对吗?”
刘弘能明白,他也不希望二郎为他人所有。
“二郎,若是我该有个妻子,那人也必是二郎。”
刘弘用力搂住庄扬的腰身,能听到庄扬这样的话语,刘弘很高兴,哪怕庄扬没有明说。
“休得胡言。”
庄扬轻斥,他着急下拿手肘去推刘弘,刘弘吃疼,身子缩倦。
“阿弘。”
庄扬慌乱,翻身察看刘弘腹部,果然腹部殷红一片。庄扬急得拆包扎的布条,想检查伤口,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不停问:“阿弘,疼吗?”刘弘抓住庄扬的手,在庄扬耳边用低哑的声音说:“不疼,相当欢愉。”
庄扬动作一顿,脸颊发热,他难得脸红。他这才意识到是先前造成,而非自己这一肘打伤。
刘弘在庄扬唇角印了个吻,他贴庄扬耳朵又想说些什么话语,庄扬不想听,拦阻:“不许再说。”
第72章待这天下太平
周景的住所,是一栋被焚烧一半的大宅,原主人在城馅后已逃离。大宅只有几个房间完好,住着周景和他的书童,还有两位侍卫。
庄扬前来拜访,书童领庄扬进屋,带至周景的房中。
周景房中空荡,只有一榻一案,还有前些日汉王赏赐的财物堆在角落,小件的财物用一口箱子装着,箱子之上则是成捆的布帛。
这倒是很像周景的作风,他生活简朴,不爱置办东西,换是其他人,早去买一栋好房子,把财物好好储存,再买许多美婢歌姬,仆从来伺候着。
“阿扬,你来了。”
周景从案上抬起头,抬手示坐。他留意到庄扬穿着官服,猜测到他已出仕。
庄扬坐在一旁,低语:“先生,我听闻一事……”后面的话语,则几不可闻。
周景点头,差遣书童离开,把门关上。
“阿扬,你从何处听说?”
周景神色不变,仍是悠然。
“霍先生那边。”
庄扬没有隐瞒,何况他此次来,是为了通知周景。
“如此说来,必然是有人报知与其。”
周景的话语仍旧平淡。
“阿扬,此事你便当不知晓,亦不可再来找我。”
周景不想牵连庄扬,他还以为能瞒一时呢,看来霍与期摄郡守之职,早已探得消息。
“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收留敌将是严重的罪行,周景身为汉王的幕僚,难逃罪责。
“它日,我自会去和汉王请罪。”
周景早有准备,心里很平静。
庄扬心中悲伤,却也无可奈何,他的担虑终究成真。他能预测的事,先生又怎会预测不到,只是先生必然是要救魏嘉,且不论自身付出的代价。
“阿扬,可是在郡府中任职?”
周景不想门生如此难过,看着庄扬的官服,微笑问着。
“在公子弘帐下。”
庄扬轻语,他并不觉得这是应该做的事情。
“那也好,阿扬,临邛可以不战而得,你跟随在公子身边,需多多协助他。”
周景这些天,虽然心系魏嘉,但也在关注着战事,他投身汉营,本就是为天下能得一个太平日子。
“先生。”
庄扬感伤,声音哽咽,他懂得周景这些话的意思,一旦周景下狱,他的主张便无法再传达到汉王耳中,这才托付予他。
“阿扬,去吧。”
周景起身开门,示意庄扬离开。
庄扬平息情绪,走出门外,伏地拜别,他虽依依不舍,但仍若无其事般离去。
送走庄扬,周景知晓魏嘉不能再留于周宅,需挪个地方,得设法送魏嘉出城。
就在庄扬通知周景的两天后,锦官城中贴出魏嘉的悬赏,庄扬未再前去见周景,便当没有这事,这是对周景最好的保护。
庄扬自从成为刘弘的掾属,他每日都会前往郡府,清早前去,黄昏归家。
他协助霍与期处理锦官城的事务,也展露了他在为政方面的才能。
这些日子,庄扬和刘弘每日都能见面,刘弘还是时常找借口将庄扬请到院中。刘弘总是会多准备一份庄扬的食物,和